太和店的院子里此时正焚着香,供奉着三牲祭礼,颜查散和金懋叔序齿烧香,而颜查散那小童则是撇着嘴一副不高兴不耐烦的样子在一旁侍候着。

    正当他自言自语着自家相公不该跟这个篾片似的金生结拜时,身旁突然轻轻巧巧地落下一个人,他扭头一看,不禁讶异:嚯,这穿金戴玉的,好华丽的打扮。

    ——正是叶姝岚。

    叶姝岚看着院子里正一齐跪拜的两个人,纳闷地摸摸下巴,拿胳膊轻轻碰了碰身旁略眼熟的小童:“喂,他们在做什么?”

    “我哪里知道相公要做甚么?!”小书童不耐烦地把头一扭,“相公真是读书读迂腐了,跟这么个篾片相公结拜,怕是要被吃的死死的了。”

    “篾片相公?”叶姝岚头一次听到这个叫法,一歪头,疑惑地看过来。

    “就是骗吃骗喝的痞混子啦。”看着这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却是白白嫩嫩颇为讨人喜欢的小姑娘睁着大眼睛看过来,小书童也不好意思再给人家使脸色,老老实实解释道,解释完,又是不甘心又是委屈,噼里啪啦把这两天的事都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叶姝岚无语望天,这个金……叔,居然连续两天打一个穷书生的秋风?还害得人家书生当掉了所剩无几的衣服。

    小书童正说得起劲,没注意到那边两个结拜的已经完事了,正在走过来,理所当然被自家相公弹了脑袋:“雨墨,又在胡说什么呢!”

    然后诧异地看向叶姝岚,疑惑:“姑娘是?”

    叶姝岚根本没注意他,直接蹦跶到金懋叔身旁,“金叔,好巧呀,你在这里投宿吗?我也是呀!”

    颜查散听到叶姝岚这称呼,又见金懋叔没有反驳,真当他们是叔侄,便笑着跟金懋叔道:“贤弟,咱们入席吧?雨墨,再给金家侄姑娘叫一桌饭菜。”

    叶姝岚这才注意到这个被金懋叔敲了两次、这大概是第三次竹杠的颜姓书生,上次远远瞧了一眼只觉得俊雅,近看却觉得太过清瘦,大约生活条件不太好吧,不过面相坚毅豪爽,一点没有让人讨厌的穷酸气,叶姝岚便拽拽金懋叔的衣摆,仰头:“金叔,不介绍介绍?”

    颜查散自幼学习儒家典籍,“男与女授受不亲”“男女七岁不同席”什么的都是当作金科玉律遵从着,所以之前对这个即使穿着奇怪华丽衣着的姑娘也没有丝毫探究的意思,甚至还单叫了一桌酒席,但此时既然对方有意结交,他也不能抹了对方的面子,便笑看着金懋叔,等对方介绍。

    金懋叔顶着两双亮晶晶的眼睛,只好介绍道:“这位是颜查散,我的结义兄弟……”

    “颜大哥好。”教养良好的叶姝岚立刻弯腰行礼叫人,声音清脆,十分好听。

    怎么是大哥?不该顺着金贤弟的辈分叫伯伯么?颜查散略略皱眉。虽然他这么个年纪被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叫伯伯有点显老。不过他本就是温和体贴之人,自然不会在此时提出来,只颔首,然后看向金懋叔,等着他介绍。

    “这位姑娘……”金懋叔又指向叶姝岚,突然就卡住了。

    颜查散看他。

    叶姝岚也看他。

    去叫了饭菜的雨墨回来了也看他。

    最后是叶姝岚不可思议地眨眨眼:“我说叔啊,你……该不会忘了我的名字吧?”

    连续打秋风都面不改色的金懋叔终于在这一刻有了几分尴尬的神色,僵硬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