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县城的城墙十分不放心的其实不只是那些知道些消息的衙门中人,住在这城墙边上的也一样胆战心惊,只是他们没有能力自己堵上,也没有可以上传担忧的渠道罢了。所以当沈清明领了个头,自己准备土胚准备给坍塌的城墙垫高的时候,周围因为沈家搬过来认门而刚熟悉起来的一众邻里们,一个个也忍不住进了自己的一份里。这其中三婆婆的小儿子,段家老三的师傅,住在匠人街的一个老木匠出了大力。
“足足五十个木模子?这孙师傅是早就有准备?还是……”
“是他家儿子一起做的,那也是个好手艺,不过是几日就做了出来。据说那木头也是德宝去年自己砍了存的,虽不知道原本计划做什么,可就这存木料的心思就知道,是个心里是个有成算的。可惜了,小时候没钱看病,生生的烧成了哑巴,不然光是那一手,怎么也不至于到了二十四五,才费劲的娶了个媳妇,还是个寡妇再嫁的。”
说起新邻居,沈清明满嘴都不是滋味的很,往日住在自家原本的地方,已经觉得周围的人日子过得难了,可到了匠户街这里才知道,还有更难的。别看匠户们有手艺,好像有了活计挣钱比寻常人容易些,家里东西置办还能相互调剂,家当比别人家更多。
可也因为是匠户,官方在册,所以被征调的时候也多,甚至一旦有了任务,忙乎起官府的事儿,成日不着家是常态。若是遇上工钱不能及时发放,或者上工的时间长,地方远,银钱不能及时送回,累的家人饿死,病死的也有不少。像是这孙家就是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媳妇饿死,儿子病的烧成哑巴,每一次事故都是因为孙木匠被征调,来不及送钱回来。你说,遇上这样的事儿,找谁说理去?
对于这家子的情况沈依依也感觉唏嘘,不过对于自家爷爷说什么寡妇……嚓,寡妇怎么了?得罪谁了!又不是她害的。人家男人死了已经很可怜了,还这么歧视,太让人憋屈了。
“那春娘子不也挺好的嘛,而且听说嫁过来一年就有了喜,如今儿子都两岁了,可见是前头那男人没福气。”
说来这年月寡妇再嫁其实挺多,想想那几个伤兵连着山匪窝里救出来的都愿意娶,还过得挺滋润,就知道真正娶不起媳妇的贫寒人家其实没那么多讲究。只是多归多,鄙视链却没少了去,就是那些伤兵,若是家里条件好,或者伤能好,怕是也不能愿意,怕丢脸。就是如今,也有他们离了原本的村落,周围多是不认识的,还有同类的缘故,才能过的如此太平。
所以沈依依忍不住多了一句嘴,而沈清明听了侧头看了一眼自家孙女,心下忍不住嘀咕,女娃就是心软云云,但是嘴里却没再说什么。他也是老于世故的,不知道见了人间多少事儿,自然知道寡妇可怜,刚才脱口而出不过是因为相对于那女子,他和孙家父子接触的更多,说话什么的更偏向些他们罢了。
“五十个胚子一起动,大家一起上手,十日后,想来就能存下不少于100块的土胚,那可是和城墙砖一般大小的大土砖,一块就有寻常四五块大小,有了这些,到时候约莫能加高一臂的高度,如此,即使有些本事的,也不能毫无动静的翻过来,想来也能安心些。”
一臂的高度?沈依依想想自己以往看到的那处坍塌位置的高度,确实是如此,只是这即使高上这么些,若是外头垫吧个石头,其实一样还是能翻过来的吧,这安全系数依然不高啊。
“怎么衙门里还没消息呢?这样得事儿让百姓自己筹措,那些官也不怕让人戳脊梁骨?脸不红?”
“说起这个,段老三今儿还和我说,说是王捕头媳妇昨儿回娘家和他家几个说,近日若有西面要收东西的事儿,暂且别去,想来上次你说的邻国的事儿有了什么动静吧,有了这样边防上的事儿,衙门自然要先上心那边。”
边防的事儿?沈依依心里一凛,只觉得小心肝扑通扑通的直跳,妈呀,别弄不好要开战吧,这要是赶上了,你说她这穿越一场难不成是为了开启逃难模式的?那什么灾荒逃难文虽然看了不少,感觉挺好,可真落到她头上,她可受不住。
想到这些她脑子还没反应,身子已经开始动了,顾不得刚收拾了一半的家,匆匆的跑出门去寻简放。
“简大郎,你媳妇来寻你了,都快到门口了。”
衙门里,捕快们专门休息的地方简放刚喝了口水,准备歇歇脚,外头匆匆过来的促狭的看门老头就冲着院子大喊了一声,引得屋子里所有的捕快都哈哈大笑起来,正在填写文书的王捕头都停了笔,好笑的看着段老大说到:
“这媳妇寻得好啊,看看,人没到都能认出来,可见名声盛大。”
什么名声盛大啊,直接说够泼辣,众人皆知不就成了!段老大看着内侄,表情一阵的纠结,迟疑了一下,看着简放脸红的往外走,半点不敢迟疑的模样,低声和王捕头八卦道:
“那闺女本事是本事,厉害也是真厉害,反正将来若是有人说他惧内,满县城都没人不信的。”
“哈哈,你呀,这话心里知道就行,何必说出来,若是让他知道,又该恼了。到时候简苍头寻你不是,我可不帮。”
都是亲戚,谁不知道谁!虽说段老大媳妇走的早,可许是因为一直没有续娶的缘故,许是和那没了的媳妇感情深厚的缘故,反正至今段老大见着简苍头这个岳丈还是十分的怵,这个不说满县城的人,整个衙门是都知道的,所以啊,看看,这刚打趣了一下简放,就立马让人给揭了老底了吧。
只是王捕头这心里知道的话,也十分的不厚道,听得段老大也龇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