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三日,送秋。
这算是个特殊的日子,跨过这一坎,寒冬便会覆盖这个国家。而在那之前的最后一天,借送走秋天的名义,人们会用祭典来回望这一年未被白雪覆盖的那些日子。
昭苑寺的舞乐表演也是如此。只不过比起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说,还是实打实收到手中的高额银两更能让人感激此年的丰饶。
雅乐在百年前本来仅流转在宫廷之中,眼下却也有民间班子开始排演,成为了市井中的玩物。虽说由于名头的尊贵,进场的价格仍旧不菲,却也再也比不得当年御所中近侍鼓瑟吹笙时的恢弘。
毕竟时过境迁。
寺前的石阶上已经摩肩擦踵。这天的天气阴郁,整片天空的颜色像是掺水最多的稀墨,严丝合缝地平铺在上方。
然而即便如此,琴酒也还是戴着斗笠。此外,全黑的装束在盛装出行的游人中也显得格格不入。
再加上他那一头披散的银白色头发,很难不令人装作不经意地瞥来。但他的目光也着实令人胆寒,以至于游人都下意识地往远处挪动步子,以他为中心的周围形成了一圈无人的区域。
唯一若无其事走在其中的赤井秀一,注意到这一点后也忍俊不禁,放慢了一拍脚步落到琴酒身后,偷偷勾起了唇角。
琴酒很快就侧头去看他,也许他脸上的笑意收得稍微慢了点,琴酒的目光显得有点迷惑。但他也没有问,他一向对这些小事丝毫不上心。赤井也立刻收起了刚才那一瞬间流露出来的些许失态,加大了点脚下的步伐,重新走回琴酒并排的身侧。
也并非是完全控制不住的失态。而是,觉得这件事有趣的那一刻,赤井并没有产生要刻意去控制的心理,任由自己的脸上出现笑意。
能够随心所欲地笑,对于赤井秀一,尤其是此刻叫做“诸星大”的赤井秀一来说并不寻常。更多时候,他需要的是忍耐和刻意装出的笑容。所以此时的状态反常得令他自己也有些诧异。
他不该这么放松的,尤其是,在工作的时候。
入场昂贵的料金赤井没有付,应该是组织在出钱,就算是琴酒自己掏的,赤井也不意外。
就算是公开的表演,也并非寻常人能支付得起。再加上还是在二楼的包间,就显得更尊贵了些。入口进去不远处的楼梯便隔绝了绝大多数的人群,踏着声音沉闷的光滑木板上楼,纸门后的包间显得无比静谧。
包厢的视野对于观众来说并不算最好,只侧对着舞台的西南角。台上还空荡着,朱红漆成的舞台栏杆外,乐手正稀稀拉拉地调拨着弦音。
但对于他们来说,足够了。
赤井走回了隔间的门口,扶着纸门朝走廊上望。刚刚也有三三两两的观众走进了其他隔间,现在过道里已经空无一人。
他轻轻合上了纸门,这样一来隔间中更寂静了。他挨着琴酒跪坐下来:“没有人来。”
这样的状况似乎也在琴酒的预料之外,他的眉头稍许紧了紧,只不过一贯的耐心可以支撑他等到最后一刻。
“话说回来,这次交易的对象是什么人?”
包厢有很大的作用便是让那些权财足够的人可以忽略一般礼节,在表演的中途还可以肆意交流。在风气逐渐开化的当今,也有家财富足的风雅男女将这样的地方当做幽会之所。
即便如此,赤井说话也将声音压倒了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