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秦回过身的时候,就只见到一个早就和周公下了八百回合棋的小熊友:
似乎是睡得专注,唐伯奇还保持着从床边滑下的姿势,甚至犹嫌不足似的,将整个身子努力朝着竹篮子里面钻,只留下一小截白尾巴,随着小熊主的呼吸一颤一颤地露在竹篮外面,浑然一段天然的装饰物,显得整个篮子都带上了一点毛绒的温软。
贺秦暗叹一口气,默默地充当起搬运工,将熊轻轻地放在自己的床内侧,自己则是和衣卧在唐伯奇的身侧,倒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只是盯着此刻小熊友脸上硕大的两个“黑眼圈”一言不发,甚至听不到他的呼吸声。
屋外祭典的声音不知何时渐渐寂了,篝火无助地冒着青烟,屋内也是安静得有些不同寻常,但是这和睡着的小熊友没有任何关系,他安适地四脚朝天、毫不留情地占了枕边一角,甚至在伸展自己的蜷曲身体的时候,很不客气地一脚碾在想要把自己揽在怀中的贺秦的白色的里衣袖口上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小小的爪印。
贺秦看着那小小的爪印,反而是微微笑了出来,唇角勾勒出的弧度让人足以感受到此刻他的喜悦,仿佛刚刚被印上的不是爪印,而是什么名家大作的签名又或是奖章一类的存在。
他的视线带着笑意从唐伯奇起伏的小白肚一寸一寸地看向那双此刻已经将所有灵气尽收在眼皮下的那双半张不闭的眼睛,最终停留在唐伯奇安恬睡意的脸上,像是有人暂停了他的时间,他就一直保持了那个动作,再也没有动摇过。
直到晨曦初升、金鸡乍鸣,他才猛地醒过神来,小心地执起唐伯奇的小熊爪,生怕惊醒睡着的熊,做贼一般快速地放在唇边轻蹭了一下,就看着唐伯奇像是星屑一般的银发复又铺满床榻,只不过相较于之前的远观,这次的近距离接触,那银发更像是揉碎了日月星辰,直直地划破了将明未明中的一切,也恍花了赏花人的眼睛。
此刻的贺秦宛若一个拿着直钩钓鱼的姜太公,屏气凝神,静静地等待着化为人身的小熊友扑进自己的怀里。
只是很明显,我家小熊友大概是把善于拆台这件事给刻进DNA了,倔强得很,就是不按某人的剧本行事。
他似乎是睡梦中觉得冷了,老大不愿意地懒懒一转身,就卷走了身边的保暖物,带折了原先铺得整整齐齐的兽皮,把自己卷得那叫一个“密不透风”,完事还不忘留下一小撮头发在外面,看着就像是根新鲜出炉的大白萝卜。
贺秦见状,心中的笑意到底没能完全压住,轻漏几声,又被他自己迅速吞了下去,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没有惊扰到小熊友的安睡,才凑了上去,虚虚地环住唐伯奇,口中发出一声无言的长叹,那声长叹由于无声反而让人无法猜测其中的深意。
只是贺秦闭上眼睛的时候,似乎也是被唐伯奇的好心情传染了,眉间难得露出安心,像是沉积的冰雪终于有了快速融化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