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盒子骤然打开之时,他就再也无法拒绝名为真相的绝望。
事物不可从无到有,一切的事物都是由单个概念和经验复合组成的。芥川龙之介跪坐在灰扑扑的地上,垂着头,书本封面上沾染了些许血迹,呈现出一种氧化后的褐红色。
就像他曾经看过的那些所谓的改编戏剧,无论有多么地夸张和多么接近真实,都必然是基于现实之上的。假设图书馆里的一切才是属于真实的,套在外面的盒子,就完全可以理解所谓的“异常”,不过是更加庞大的世界在舞台上投影的一小部分罢了。
哈姆雷特的复仇是必然的,罗密欧与朱丽叶的误会与死亡也是必然的,因为一切都是被书写在了剧本上,成为了命定的“剧情”。夏目漱石写不出《明暗》的下半卷也是必然的,现实中不存在的后半卷,在剧本里自然也是不可能存在的。
他为何无法前往lupin,因为这也是必然的,是安排在剧本上的“规则”,’芥川龙之介从没有在LUPIN酒吧见过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要么是未来的某个时候才会出现他们的“第一次见面”,要么出现了什么事永远也不会见面。
芥川龙之介完全没有想到,之前还信誓旦旦地想着无论异常的真相有多么残酷他都完全可以接受,而现在的他想起以前那些自己心中充满的傲气和自信,却只觉得自己如同一个故作聪明的滑稽小丑,蜘蛛网上徒劳挣扎着的可怜小虫。
上帝坐在天堂哈哈大笑,因为他看到了试图反抗命运的无知凡人。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他觉醒自由意志后,又窥破如此残酷无情的命运真相呢。
芥川龙之介摇摇晃晃地撑着自己重新站起来,黑蓝色的火焰在他的眼里摇晃。
假如这一切都是一个伟大的魔术师所做的表演,芥川龙之介完全有自信可以把他揪出来,但这个魔术师根本就从不出现在舞台上呢?
他站在摇摇欲坠的悬崖边,明月升起挂于夜空之上,向大地投下皎洁的银辉。但芥川龙之介只觉得自己的血液浸没在黑暗的冷潭深处,从骨髓到神经都痉挛着蜷缩成一团,却无力抵抗那侵入的严寒。
他没有后悔药了……芥川龙之介闭上了双眼,名为绝望的悲哀一圈圈地缠绕上瘦弱单薄的身躯,如同一根根锁链,将觉醒了自我意识的可怜木偶死死地钉在名为真相的棋盘上。
他跌落深不可测的悬崖,无休止地向黑暗深处坠落。
少年重新睁开眼,眼瞳之中,微弱的火焰彻底熄灭,化为一滩死寂的冷灰。
这是一间铺着意大利羊毛手工地毯的装修华丽的房间,而在吊枝灯投下的朦胧黄色光晕中,被束缚住压在地上的少年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看向坐在高脚椅上穿着西装的男人,也是这家黑色赌场的幕后掌控人。
这并非普通的赌场,在这里可以交易一切,甚至包括港口黑手党明令禁止的毒/品和器官人口/交易。
“真是令人惊讶,港口黑手党的“祸犬”已经如此傲慢自大到孤身一人闯入我的领地了吗?”男人转悠着手指上的戒指,漫不经心地挑起皮鞋的前端,“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你似乎才加入港口黑手党两个月左右吧?”
少年保持着沉默,那双烟灰色的眼如同最深沉的黑夜,近乎淡漠的冷意注视着面前的一切。
“真有意思,贫民窟里不吠的狂犬,这个名号还真是无比地贴切,如果我早知道贫民窟有你这样的存在,说不定会比港口黑手党更早地把你挖过来当我的下属。”
“无聊的话语就此停止吧。”少年冷淡地开口,尽管他被压制住半跪在地上,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焦躁或者愤怒的情绪。
“无论你想要做什么,不要浪费时间。”
男人转动着戒指的手指一顿,那双狭长的眼睛再一次仔仔细细地打量起被压制着双手铐在身后还被十几个壮汉保镖抬枪压在后脑上的少年。
他明明从情报网中得到的关于所谓“狂犬”的信息显示此人性格暴躁易怒,极为冲动,几乎每一次都弄出颇大的动静。但此时此刻,呈现在他面前的少年,却像是被剥离了灵魂的木偶,无论是从表情和眼神,都透出一股沉重的灰色气息,仿佛一切都在他的眼里失去了意义,连死亡都无所谓的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