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朝握住宋璎的手,道:“诸君有礼,今日你我双方远赴渝城,是为了越蜀二国自古以来的邦交故知之情,这金兰台是两国工匠共商打造,尽显我南国风情,可见君我同多而异少,今时仍是兄弟友邦。沈桃君曾说,血缘间天下,邻里并蒂莲。然而心悖于内外,谈何共筑与执凡。春隶初年,兄弟相残,君臣相杀,唯有越蜀二国从未交战,相濡以沫,共御敌寇,才有今时今日的一安之地。数十年间,流年变幻,旧人不再,中原四国,暗潮涌动,然而流民亟待,战事未酣,实在不宜争夺战乱。幸而,在本王初掌王权,焦头烂额之际,有贵国君子之交之邀,属实雪中送炭,与本王之念不谋而合,今日会面,看似是联盟之定,实则更是天下之计啊。”
洛季恭敬道:“贤王有礼,孤早就听闻贤王与王后伉俪情深,家中妻室常常叹我不如王上分毫,原还觉着家妻又是道听途说,如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长邕要向您学习的还有很多。越蜀两国的确友邦知交,只是贤王谬赞,长邕不过是个开蒙极晚的幸运之人,虽然心中万般赞同,也断断说不出金兰之交这番慷慨之词,多亏有高人相助,才有幸成为二国邦交的来使,听闻这南越人才济济,武有楚卿瞻兵刑改革,文有祝君安政体一新,我这胸无点墨之人实在佩服至极,今日在下看似来访,实则是来向诸位学习,恐怕这的一席话,胜过我前些年磕磕碰碰看过的许多书了,哪止十年。在下愚笨,若有不当,还望诸位多多海涵。”
洛朝笑着点点头,看向祝朗,祝朗颔首,笑道:“臣祝朗见过俍王,不晓得西蜀之人皆是如此谦虚,把臣这一干人等夸得都实在汗颜。其实亏了贵国副相与臣下这几个月的书信往来,今日说是商议,其实也不过是为了这些日子达成的共识梳理一番,再将剩下一些零散的补充一番,合成协约,再共赴这两国工匠准备已久的盛宴罢了,原本便是而已个宴席。再者这在座皆是出了名的乱秋豪杰,谈何学习呢?今日不瞒您说,这遥遥一见,您这一行人俊朗挺拔,着实让我这眼也有些花,怪不得这民间公子榜常日有几位的大名。”
“哈哈哈,贤王谦虚,请。”
“俍王请。”
祝朗对待金兰盟约的参订可谓是亲力亲为了,在这么个低调奢华的地方,面对着一屋子的大人物,可以说是对答如流,不卑不亢,就连服侍的宫人都因着祝朗徐徐而来,字正腔圆,铿锵有力的阐述与答复而听得入神,即便是这一屋子的青年才俊,也无一不为之严密详熟与顿挫之道所折服,一旁速记的史官笔耕不辍,连连轻声啧啧称奇,所有人都很难将注意力分散到别的地方——只要祝丞相在讲话的时候。
肖朗也总算知道金兰会晤为何如此出名了,祝朗当然秀的没话说,这里的其他人亦是不输分毫,君主威严文雅并存,文臣语句与所思并重,武将点滴话语落在着重,不多赘余,少有失态,堪称一副旷世神作的表演赛,可谓视听盛宴。
这一屋子上上下下皆是难以忽视的俊朗容颜,惊人才华,年少有为,风采卓著,虽是政官谈春秋,更似文人论墨课,似雅似利,似浮似深,竟非常句可定义。
入了夜幕,宴席大开,贤王俍王推杯换盏,宋璎难得配合地跟在洛朝旁边言笑晏晏,祝朗今日实在是有些疲惫,喝了许久的酒,看着大家看歌舞的看歌舞,觥筹交错的觥筹交错,他趁着众人不注意便出去醒醒神。
果不其然楚越跟了过来,还给他披了件披风,道:“先生,山上风冷,还是别单薄着衣衫出去了。”
祝朗打了个哈欠,点点头,随便找个石头坐了下去,伸了伸腰,道:“瞧着今儿个的情形,估计很快事儿便了了,到时候再有的日子,恐着都是游山玩水了,我想着是缓缓进程,免得真的让人说这南越西蜀的君主和太子没事干,闲的要命组团吃喝玩乐呢。”
“嗯,先生想怎么便怎么。”
祝朗有些无意识地放空,絮叨着:“日后怎么着还得和君主商量着,但今日的事儿定是了了的,总算也可以松口气。”
“先生今日很好,简直夺目至极。”
“哈哈,是吗,我都没注意,其实西蜀的江御史,江桓江贤煜,他才厉害,我和卓良准备了这么些日子才有了今日的成果,江大人从未接触过这盟约,今日却句句在理,且语句骈散结合,简直都可以当场做赋,好几次我都险些拍案叫绝,好好记下他的话句,与他好好聊上一聊——真不愧是西蜀第一才子,按我看了这许多文赋,我瞧这江大人恐怕当得起这天下第一才子的称号,属实令人敬佩,简直是千古难遇的奇才。”
楚越垂眸,道:“先生这么喜欢他?”
祝朗慨叹着摇头,道:“非也,实在是欣赏到了极致,怎是个喜欢二字了得,乱世当中,碰得胸有如此才华之天人,着实是我祝某属文多年之大幸了。”
“......先生今日看上去很开心,是因为见到了故人吗?”
祝朗点点头,道:“确实有些欢喜,卓良与我已是分别多年了,他看上去变了许多,好在信念相投,终究还是当初的心性,同门十余载,此时此刻,怎能不心生慨叹。”
“先生......”
“祝丞相在这躲懒啊?在下寻了您好些时候,总算找到了。”
祝朗起身回首,眼中带着惊喜,笑着看向来人,道:“江大人安好啊,原是不胜酒力,唯恐失态,出来醒一醒罢了,没想到江大人注意到了,还劳烦您亲自出来寻我,真是惭愧。”
江桓眉眼风流倜傥,他挑眉朗笑,道:“祝丞相客气了,在下若是不走神,如何看得到这些呢,这歌舞宴席都一个样子,全天下也找不出几个与众不同的,有什么好看的?偷得浮生半日闲,这会子里面载歌载舞,岂不正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