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想了想还问他:“江少主可是身子不适?”

    “没有。”江熠回答得简单。

    小厮熟悉季祯的脾气,想到方才自己出门之前季祯就已经撅嘴鼓脸的不满样子,虽然听见江熠的否认回答,却还是教他说,“江少主见了爷还是说自己身子不适,要不然爷指定不高兴。”

    他说了几句季祯,再去看江熠,不知怎么感觉江熠又似乎比前面温和了一些,

    只是小厮也不懂,后面都没说什么,只跟在江熠身后到了偏院。

    季祯正在房间里吃早饭,吃得并不很认真,勺子在粥碗里面转了几圈,忍不住又抬头望门帘处看。

    若华见他这样,干脆把粥碗端了起来,用指尖摸了摸粥碗的温度。粥果然只有一点余温,她立刻把粥拿开,又说:“爷再不吃,可都要凉了。”

    季祯瓮声瓮气道:“好个江熠,昨天明明答应的好好的,这会儿却还不见人影,难不成他比我还能睡?”

    当他不知道江熠平时起得多早呢,他们可在一个院子里住过不少日子的。

    季祯心里想,答应好的事情这样不上心,一会儿等江熠来了,他非得抓住这个事儿好好敲打江熠。

    若华哄不动也劝不动季祯,无奈叹了一口气,又走出去看一眼院子外面有没有人来。好在须臾就传来了脚步声,若华探头一看,果然是江熠,她脸上立刻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笑容,转头快步回到了房间里面堆季祯道:“爷,江少主来了。”

    季祯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起身到一半,屁股又落了回去,端起碗筷装出施施然的模样,眼珠子其实悄悄转到了门帘那边,偷偷瞧着。

    等门帘下面露出一双黑靴,他便立刻收回目光,呼噜噜喝了一口半冷的粥,口味差了些,他勉强没有呸出来。

    江熠融汇了自己曾经遗失的记忆,也明确了一个真相。

    无论怎么说,是他杀了自己的母亲。

    那双被剥夺了生气的眉眼,与曾经栩栩如生的样子一起在他的脑海里面回荡。原来他的天赋惊人是因为此,杀了生母,断绝了大半的俗世情缘,所以江恪从来告诉他,他天生应该走这条路。

    江熠自小所受到的那些荣耀,他将要肩负的责任,他的骨骼惊奇,修为超群,全都是踩在他母亲身上得到的。

    刀刃刺进皮肤的瞬间,皮开肉绽,温热的血液喷溅到他脸上,每一寸记忆回笼以后都没么清晰。

    这份曾经被剥离出他体内的记忆现在每分每刻都在提醒着他,他的双手如何肮脏,他便是污浊本身。

    最最滑稽讽刺,江恪是江熠这十多年来最为遵从的父亲,江恪说的每句话他都谨记在心。他以江恪为目标,向着他努力,顺从而屈服在父亲的权威下。

    然而事实是,他最崇敬的父亲以杀猪宰羊的口吻指挥他杀了自己的母亲。

    被他高高树立的权威轰然倒塌,江熠从根本上开始怀疑这个世界,也怀疑自己。从前的猜测只是猜测,他总是下意识去回避现实,而真相被剥离出来以后,他从心底里对江恪生出憎恶,但也更加憎恶自己。

    他杀了自己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