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着玄色上衣,袖口绣红色回形纹,朱红色下裳,裙摆绣深蓝色喜鹊,坐在正殿楠木鎏金椅上,微眯着双眼,面色沉静。染着红蔻的手捏成拳,指甲在掌心细细地摩擦。她早早地命人给云婕妤传话,今日王后身体不适,不用请安了。

    王后从云婕妤那里找到一本翻旧的《花语传》,她懒得翻书细看,便命宫人讲给她听。听完后,大概知道了这书中写得是什么故事。

    此时,王后转头望着放在一旁小几上的书,心中很是得意,用这拉拢贵妃,不是手到擒来么。虽然许亦星一直劝她,等他打听清楚贵妃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后,再从长计议。可是王后不想等了,她现在便想拉拢贵妃去讨好许明沅。

    他反正也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沉迷在贵妃的美色中,别再来荣华宫和她相看两厌了。

    窗外鸟语花香,晨间的清露漾在花枝上。燕清意走进正殿,见王后一人坐在堂上,略感诧异,想自己为看热闹来得太早了,她恭谨地行礼,然后坐在椅子的软垫上。

    燕清意眼角余光瞟着四周,发现王后的宫女将采枝带出大殿,又将大门关上,只余她与王后两人在堂中。

    “娘娘,这是……”她望着紧闭的大门,眼眸微动,装作局促。

    “听闻贵妃是燕国嫡公主,燕王极其宠爱,自小锦衣玉食,未受半点委屈。及笄年着华服立于燕国王都大殿,燕王召燕国王公大臣来贺,宴会极尽奢靡。”王后并不理贵妃的疑惑,低头喝着香片茶,眼眸低垂,望着青黄的茶汤。

    燕清意回头看着王后,桃花眼里带着几许凄迷,声音颤抖着道:“往事难追。”

    “贵妃不知,本宫是许国嫡公主,和你一样是周国先祖后裔。”王后的声音清丽,语调缓慢,她抬眼与清意对视,眼中带着一丝惆怅,“本宫嫁给大王之前,是许国最尊贵的公主,与你一样在宫中受尽宠爱。”

    燕清意怔怔地望着王后,嘴唇翕动,拿着茶杯的手轻轻颤抖,软着声音说:“那为何会嫁给大王……他不是你的至亲吗?”

    “哼。”王后轻哼一声,俏眼微瞪,“窃勾者诛,窃国者侯。他祖上是落魄贵族。到他这一代投身行伍,一介武夫竟然施奸计博得先王喜爱……”王后想起过往,胸腔起伏,鼻腔里哼声不断,冷笑着勾起朱唇。

    燕清意心中微诧,王后竟当着她的面说许明沅是窃国者,对他的鄙夷之色亦不加掩饰,竟这般信任她?她暗自猜测,王后想引起她的同仇敌忾之心。

    燕清意泪眼朦胧,幽怨地咬牙切齿地低声说:“出身低贱,难怪好勇斗狠。”

    许娴见她面含薄怒,心中得意,一个只知谈情说爱的被燕王溺爱长大的小国公主,如今整日哭哭啼啼,还需要本宫费很多心思刻意拉拢么?本宫随便说几句许明沅的坏话,便让她说出心中所想。

    许娴眼中带着一抹柔情,怜惜地望着贵妃道:“本宫初见你时,便知与你投缘。我们有相同的出身,相似的经历,如今一同深陷后宫,自然要相互照拂。若你在宫中有不便之处,尽可以来告诉本宫,本宫必定相助。”

    晨光从窗户中透进来照在清意纤细的身影上,她起身郑重一拜,低头望着宫中地上铺着的牡丹花纹地毯,道:“多谢王后娘娘,娘娘宽厚体恤,臣妾心中铭记恩情。”

    “本宫曾读过你与晋王同作的《花语传》。”王后望着盈盈下拜的贵妃,拿起身边有些陈旧的书,放在手中温柔地翻页。

    “《花语传》多么感人啊。书中以花为缘,讲了三个缠绵悱恻的故事。‘梅花传’中书生与小姐因梅花结缘,小姐被嫁到远方,书生一直在梅花园等她。小姐多年后寻回故地,可梅花园已被大火烧毁,她找不到当年相识的地方,便遗憾离开,而那时书生正在四处筹钱重建梅花园,两人因此错过,思念终身不得相见。‘杏花传’一篇,讲两大家族相互对立,仇恨甚深,本是仇人的才子佳人在春日杏花盛开时,吟杏花之诗相识,抛弃家族成见,几经挫折,终成眷侣。‘梨花传’……”

    “娘娘!”燕清意抬头,涕泗横流,动情地望着王后,心中尴尬不已,听着王后在上面讲她年少时与晋沐恒所写的《花语传》,让她想起自己当年与世子相见时的痴情模样,不禁心生窘迫,面上滚烫,后悔万分。

    她如今想着《花语传》,不觉感人,只觉丢人。仿佛有人在她在耳旁低语,看看,你当年写的酸情苦语,多么滑稽。

    而她也明显听出,王后根本没有看过《花语传》,只是听人讲过,再把别人讲的话复述了一遍,犹如稚童背书,那生硬的语调和故作感动的面容,让燕清意心中涌起翻白眼的冲动,心中长叹一万声,娘娘放过臣妾吧,别再念了!

    王后见贵妃粉颈低垂、轻拭泪水,知她感动不已,便将手中的《花语传》放到一旁,站起来走到她的面前,惆怅地拉着她的手,神色中隐隐透出悲情,语重心长地说:“本宫知你与晋王两相情深。两心相许之情,谁不动容?大王无情,强行拆散一对佳人,哎。”她摇头叹息,仿佛感慨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