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荷一笑：“想来姨娘已经明白双标的意思了。那些贪官被砍头抄家时,他们府中就没有无辜的人么？姨娘那会儿可曾想过他们要怎么生活？如今轮到自己，就想到你们是无辜的，不该受牵连了？”
云姨娘等人都静静听着,沈初荷站起身，来到窗前,看着院中花木，忽然伸出手指着几缸荷花道：“你们知道，这几缸荷花在京城，值多少钱吗？那边的太湖石，千里迢迢运过来,仅运费就要几百两银子。咱们府里，比这些还值钱的，随处可见，你们敢想，老爷贪了多少吗？”
她深吸一口气,面容变得无比严肃，沉声道：“先前曲姨娘说,家乡发大水,才导致你们流落街头,可是世子爷曾告诉过我,从前朝开始，每年往江南拨的修河堤的银两,便是打造十条固若金汤的堤坝,都绰绰有余。而修建河堤,便是由工部主理。你们可曾想过，老爷贪了多少修堤银两？又有多少人因为他的贪婪而家破人亡？你们觉着，那些无辜受灾的人,会不会因为我们这些无辜的家属想要保有荣华富贵，就原谅老爷这样的贪官。”
曲姨娘面色惨白，紧紧咬着嘴唇，喃喃道：“可我们……我们也不想这样，只是劝不得老爷，他又不听。”
“从古至今那么多人，被抄家灭族之时，有多少无辜冤死的？她们也如姨娘这般想，她们也不想这样，只是有什么办法呢？去说给谁听？”
沈初荷呵呵一笑：“姨娘经历过这么多，应该知道，这从来就不是一个绝对公平的世界。当日你爹娘为了活命就把你卖了，你难道不无辜吗？”
她摇摇头：“更何况，民间百姓都觉着，那些贪官的家属，既享受了赃款所得的锦衣玉食，那清算的时候连她们一起，自然也是应该。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天道轮回，向来如此。”
“可……可如果有选择，那些人也宁愿清清白白的，这不是……没有选择吗？”
“是啊，所以这叫原罪，我也觉得很残酷，但世间有些人和事，就是这样残酷，没有半点道理可讲。姨娘觉着呢？”
曲姨娘怔怔看着沈初荷，忽然又看向云姨娘和沈初梅，急切道：“你们……你们也和四姑娘一样想吗？”
“我连字都不认识一个，哪里知道这些大道理？我自然也不想落得个凄惨下场，可四姑娘说的没错，这哪是我们想怎样就能怎样？有数的，天不遂人愿。”
云姨娘一脸苦闷，沈初梅垂着头，轻声道：“我……我觉着四姐姐说的对，可……可如果家里真的败落，我要被卖去……卖去那种地方，我……我还不如死了。”
曲姨娘目光渐渐冷冽，轻声道：“四姑娘，若是你没回府，倒还好说，可如今你既回来了，你就是这府里的人，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沈府大厦倾倒，难道你就能独善其身？”
“我能啊。”沈初荷微微一笑：“姨娘觉得我不能吗？沈府没了，我和娘正好可以恢复自由身，凭借着我五品女医的本事，我想，养活自己和我娘，这不算什么难事吧？”
“你……”
曲姨娘豁然起身，沉声道：“难怪……难怪……原来四姑娘早就打好了算盘。是啊，你是五品女医，连皇上都倚重的人，沈府倒了，牵连谁也不会牵连你，我明白了。只是四姑娘，人在要坠落深渊的时候，没有不垂死挣扎的，我也是俗人，我想和我的孩子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她说完转身就走，却在走到门口时，又转过身来，沉声道：“都说四姑娘医者仁心，您对那么多非亲非故的病人，尚且冒着危险全力救治，难道就忍心看着像五姑娘云姨娘这样的人万劫不复么？五姑娘毕竟……和你有血脉之亲。你不但不救她，甚至……甚至还要一把将她推下去？”
“我说过我不救了吗？”沈初荷眉头一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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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r>不是吹牛，如今我这个五品女医，想在沈府倾倒之后保几个人，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甚至这种事情都不用麻烦皇上，托付给世子爷和吴大人就好，再不行晋王和福王那里，我也是有一点面子的。退一万步，皇上雷霆震怒，一定要将沈府往死里整，那就花钱赎人呗，我这边钱不够，和世子爷借一点，这总不难。”
曲姨娘整个人都愣住，只在心里盘算片刻，便知沈初荷这话不是拿来应付，于是立刻扑了回来，急切道：“姑娘……若真有那一天，姑娘当真肯保我们？”
“罪不及家人，老爷若是贪的太多，只怕难逃一死。奴婢们嘛，不过换个地方继续做奴婢，剩下的，太太一房死活与我何干？至于其他人，像是云姨娘和五妹，我自然要保她们。但是姨娘……”
沈初荷面容一整，看着曲姨娘严肃道：“我只会保她们平安，我不会像这府里一样，白养着她们，到时住在一起也好，不住在一起也好，她们总也要靠自己的双手赚钱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