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冷寂，几缕秋风吹过枝杈枯叶，传来窸窸窣窣声，衬得院落更幽深静谧。碧瓦廊下灯笼摇晃，紧闭的刻花窗牖透进昏黄的光亮。
层层叠叠的帷幔下，苏晓墨背对顾萧然侧躺着。纤长手指紧紧抓住锦被，向上扯了又扯，直到抵住下巴。
就差将整个脑袋也埋进被窝里。
顾萧然今夜费这么大心思让她主审苏玉琢，又破天荒在此留宿，究竟安的什么心？
“夫人不想与我说说，今日在相府发生的事么？”顾萧然睡在床榻外边，单手撑着锦枕，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苏晓墨愣怔了瞬，不大明白他的质问：“想必随侍已经禀报过了。臣妾以为，小事一桩，无须惊扰侯爷。”
而且，他又不待见自己，她何必跑他跟前自讨没趣？
听背后许久没声音，苏晓墨轻按了下眉心，犹疑开口道，“侯爷可怪臣妾？”
今日回门她弄出这么大阵仗，外界估计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也难怪他非得留一宿探她口风。
“既是小事一桩，我又怎会为区区小事怪你？”顾萧然低眸敛目，俊朗的侧颜染了几分寒气，“只不过，苏安泽任左丞相多年，素来行事稳重周全，从未落下口舌把柄。如今却失了分寸，不免有些蹊跷。”
苏晓墨裹着单衣的瘦美脊背紧绷，“侯爷何出此言？”
确实，苏安泽老奸巨猾，处事捉摸不透，不可能莽撞为之。就算顾萧然大势已去，苏安泽再不想让人捕风捉影传出什么相府与侯府有见不得人的事的谣言，也不会贸然与崇安府撕破脸皮。
此事太不合常理了，只怕是别有用心。
不过，顾萧然——不会以为她是和他们合起来演他吧？
“之前听过苏左丞相最重亲缘儿女，尤其宠爱苏晓凝。”顾萧然眉毛轻挑，倒也不遮掩，“苏晓凝行事向来目中无人，刁蛮跋扈。你既然想与苏家断绝关系，日后便无须再对他们大度。”
“是。”苏晓墨后背发凉，扯高被子把自己裹得更加严实，“侯爷为何会以为是我单方面的意思呢？”
比起他对苏安泽的怀疑，他能猜中自己的心思更让她觉得惊悚。
“这些年夫人没少受苏家的气，此时骑驴下坡，再合适不过。”顾萧然双手枕着头，“太子过些时日就回都城。这些日子，若没什么要紧事，你就在府内好生歇养。”
苏晓墨头疼。如果没记错，太子回城后不久，女主角归来。顾萧然是准备开始动手了？
“前段时间侯爷与臣妾说，想要与寺庙高僧参禅悟道。”她深吸口气，慢慢斟酌用词，“若侯爷不忙的话，不如过几日，臣妾陪您上山礼佛，权当外出养养身子散散心？”
她提着心等待身后回应，直到他淡淡应了声：嗯。
苏晓墨脑袋繁绪万千，想要静静缕出一二，却没想到自己困得不行，未几便在寂静的夜中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帷幔遮掩了部分窗外透进来的光亮，只能隐约辨析旁人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