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荷看着车窗外飞速向后退去的景色,心里远没有表面上看着平静。
大概只有被宠坏了的孩子,才会有这种执拗偏激的行为,做错了事也有一大帮人赶着收尾。
曲荷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长辈就告诉自己她是个赔钱货,只有手脚勤快才有饭吃,她照做了,连家人送她去读小学都觉得是大发慈悲,那时候的她才八岁,每天上学回来路上要弄一篮猪草,到家之后帮母亲喂鸡喂鹅,只有这样她才能有一口饱饭。
后来或许是因为长大了,爸妈觉得她不受控制,打骂已是常事,就连赶集路上碰到男同学说说话,她妈都会骂她小小年纪勾引男人,曲荷就在这种扭曲的家庭中默默忍受到了初中。
随着年纪渐长,曲荷也更明白事理了些,对于控制欲极强的家人,曲荷心中生出了隐秘的排斥和厌恶,或许是察觉到了曲荷的不安分,某次曲荷路过偷听到自己的父亲跟母亲商量着,等曲荷高中一毕业就把她嫁给同村的一个姓张的。
当时曲荷手脚发冷,那个男人比她自己的父亲还大两岁,而且一条腿残疾,脾气古怪,家里有些小钱,自己的父母正是看中了男人能出的彩礼。
她太年幼了,还不知道控制自己的情绪,当时就冲进去质问一通,换来的却是一顿毒打,她的母亲揪着她拿着根棍子就往身上打,一下下毫不留情,曲荷一边躲一边哭,院子里看门的狗大声吠叫起来,也掩盖不了不绝于耳的咒骂声,身上哪里都痛,她真的觉得自己快被打死了。
是元靳来找她,进门看见这一幕,伸手挡住了打下来的棍子,他身量清瘦,却脊背挺直,毫不犹豫地挡在了曲荷面前,隔绝了令人皮肉生痛的打骂,大声呵斥她的母亲。
后来一阵兵荒马乱,隔壁看不过也出来劝,她的母亲这才罢休,心虚地看了一眼元靳手臂上明晃晃的青紫棍痕,狠狠瞪了躲在他身后的曲荷一眼,往地上啐了一口,这才罢休。
她不敢回家,磨磨蹭蹭地跟着元靳回了他家,他的母亲不在家,曲荷局促地站在房间门口。
“你在这儿干什么?”元靳皱着眉道。
“我不敢回去。”
元靳顿了一下,似乎也确实不知道她能去哪儿,丢了句“随便”就进了屋子,从房间里拿出个盒子样式的东西,就着厅里的灯光看了眼自己胳膊上的伤,那伤在元靳白皙的胳膊上实在过于显眼,曲荷下意识捏了捏自己的胳膊,不小心发出“嘶”的一声。
这引得元靳看过来,见她头发散乱一身狼狈,终于动了些恻隐之心,他招她过去,从盒子里拿出药给她擦,曲荷胳膊上的伤比元靳还吓人,看得他直皱眉。
见曲荷像个闷葫芦似的,上药也不吭一声,元靳忍不住皱眉,
“你妈经常打你吗?”
曲荷点头。
元靳眉间的痕迹皱得更深了,即便他家庭不幸,母亲却温柔可亲,即便不常见的父亲,在表面上也是温文有礼,他无法想象这样野蛮刁钻的家庭会给小孩带来怎样的伤害。
“你就不知道反抗吗?”元靳想起曲荷方才一味闪躲的模样,语气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曲荷实在觉得丢脸,伤口的疼痛似乎在跳跃,让她忍不住咬牙,一想到方才狼狈的模样被元靳撞个正着,她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你知道什么,”曲荷吸了吸鼻子,“如果我躲了,会被打得更狠。”
“所以就站着挨打?”元靳看着满脸茫然的曲荷,气笑了。
在他看来,如果一直做一个一言不发的沙包,对方认定你柔善可欺,下次一定会迎来更恶毒的打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