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灵咚跟随她五哥回到苏宅,照旧住进她初到临安之时落脚的小院。

    这院子,自是远远比不上王府,连她在扬州的院子也大为不如,却好在清幽,院子墙边种着雷竹,同样有石头堆成的假山,假山上还有个小亭子,坐在里面可以弹琴,可以俯瞰水池。

    “姑娘,为何要带这么多衣裳?”昨日收拾行囊时,青梅问道。

    “夏日里天热,衣裳换得勤,自然要多带些。”

    “奴婢还以为姑娘要久住。”

    “你们自己亦多带几身罢。”苏灵咚并没告诉她们自己的打算。

    结果,归省隔日一大早,还在睡的苏灵咚便听到屋外的说话声——

    “早已日上三竿,何以还在睡?”

    为何是赵驿孟那冷然的声音,为何他会出现这里?她忍不住掐了自己一下,醒着的。

    昨夜,她五哥带她们去瓦肆里,又是看角抵相扑比赛,又是听评书,及至从勾栏场子里出来,犹不觉得尽兴,又去那茶楼里喝茶吃点心,因茶铺里的小姐曲儿谈得好,歌声又一等一美妙,他们一行坐着,赏听了许久……

    苏泽域亦是爱玩的,带着妻子、妹妹,如此那般地流连于瓦肆之间,天过三更还意犹未尽。苏灵咚不禁感叹,今夜一行,方觉得身在临安。

    及至从茶铺出来,街头游人始稀,于是才从车铺租了几辆马车,尽兴而归。

    待睡下之时,街头传来四更的梆声。

    是以,因不用早起向婆婆问安,苏灵咚便久违地睡了一个懒觉。

    谁知,朦朦胧胧正做着赵驿孟回府的梦,紧跟着便听了他这一句似在责骂、更像嗔怪的话。

    苏灵咚待要爬起,又觉得如此很没面子,便打算装病,只一瞬间,已装出有气无力的模样,两眼空空的,那神情,只仿佛已生无可恋般哀伤。

    紧接着,寝室之外传来春梅的声音,“姑娘,孟郡王来了。”

    “是么?”苏灵咚气若游丝、声如残风,“青梅,我是不是在做梦?”自以为演得十分逼真,所有人一听便知她病了,足以比肩昨夜临安城中戏台上最好的戏子。

    听不到青梅回答,寝室外头亦失了动静,她悄悄掀开幔帐之时,只见一身霞绯色衣裳的赵驿孟已靠近床前,那速度,快得令她懵然、忘了放下幔帐。

    “继续装!”赵驿孟居高临下,眼神轻蔑,言语无情。

    “六郎,真的是你么?”他让装,她自然必须装到底,“我是不是病糊涂了?竟产生了幻觉。”说完,又学那病怏怏时候的样子,娇喘连连地坐起来,还不忘有气无力地咳几声。

    “再继续!”

    “六郎快过来,”苏灵咚伸手,“我、我犹恐相逢是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