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来不怕小五你笑话,”温良自嘲,“枉我七尺男儿,却活的上下交困,两亩薄田尚不足温饱,何谈余银用来开路。”
他爹是家中幺儿,祖父祖母勒紧裤腰带甚至不惜惹来儿女的怨恨也要压着其他两子两女上交银子供幺儿读书,只期有朝一日幺儿能够青云直上,登天子之堂。
可惜,许是没有读书的天赋,又或许真是时运不济,总之他爹屡屡失利,至死也未有半分功名。
后来两个伯伯不堪重负,终于在族老的主持下分了家,不久他出生,同年祖父母先后病逝,他爹因着这些年备考入魔而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他娘产后未及歇养便独立支撑起家门。
再往后,他表现出的天赋让他爹寄予厚望,却又因着左宾而断了希望,他爹气急败坏、含恨而终,不到两年他娘也随之去世。
那时他也不过宋不辞这般年龄,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左右族亲乡邻更是因着家人的先后去世对他避如蛇蝎。
他能够活下来,其中艰辛不言而喻,后来若非赵掌柜仁善,不时给他些抄书的活计,还允许他去自家书斋看书,他哪儿有资格跟宋不辞坐在这里侃侃而谈。
宋不辞思索片刻,“作保之事上我大概是帮不上忙,不过,我这有个活计许温大哥温饱应该是够的。”
温良惊讶,而后连忙拒绝,“小五,防人之心不可无,我知你们村的作坊向来不招收外村人,你切莫因着一时恻隐而贸然开了先河。”
他面色严肃,义正言辞,“再者,我与你说这些是引你为知己,并非是在向你卖惨,所以此事还请你莫要再提。”
宋不辞闻言弯了唇角,“温大哥如此为我考虑,我心甚慰,不过温大哥误会了,我说的活计并非是作坊做工。”
温良微愣,随即想到,“那可是还有其他需要我抄写的东西?”
“是也不是,”宋不辞不再绕弯子,“我预计在年底之前于村中修座学堂,用来供村里的孩子们读书。”
温良瞪大眼睛,宋不辞能建起这样的草台班子已足够他吃惊,不想宋不辞竟还要在村里修学堂!
他仔细观察,发现宋不辞神色皆是坦然和自信,再想想宋不辞的为人和作坊,他的确有这个能力,且更有这个善心。
温良心底思绪万千,最终只道,“有你是宋家村的福气,更是十里八村的福气。”
宋不辞笑而不语,宋家村算是有福吧,至于其他村,他暂时不敢说这么大的话,毕竟,后续会不会招收其他村的孩子,那得看他能不能够配备相应的师资力量。
他继续道,“现如今我这边只算是个草台班子,后面学堂建起来各方面都得规矩起来,孩子们大概也会多起来,所以我有意物色几个夫子。”
温良反应过来宋不辞的意思,可他脸上的犹豫却大于喜悦,“你能想到我便是对我的肯定,我属实高兴不已,但我一介白身,更有……如何有资格教导孩子们?”
大靖朝的先生最差也得有童生功名在身,更得人品方正、家世清白,他这样的别人如何放心把孩子送到他手上!
“你的顾虑我都懂,”宋不辞安他的心,“我身患肺痨,村中人始终对怜悯帮衬,从无冷眼,我九岁教族中兄弟姐妹识字,族中长辈更是拿出最好的东西表示感激,从无质疑。”
“再有,我非圣人,建学堂的初衷只是为了族人,至于旁的愿不愿意将孩子送来,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