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小舅子被打击的体无完肤,张廷恩还是决定捞他一把,回头看一眼妻子,张吴氏很满意今天这场旁听课的效果,笑眯眯的出来,揪住吴安中的耳朵,直接给他拉走了。
吴安中能得以还算体面的退场,装模作样的反抗了一下就乖乖的顺从退场了。
出去之后,吴安中才揉着耳朵抱怨了一句:“姐,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嘛。”
张吴氏冷笑道:“你还有面子可言?要不我给你送回去,继续跟贾琏对阵?”
吴安中顿时沉默了,刚才的一切,再也不想面对了。
见弟弟的脸色难看,张吴氏叹息一声道:“你姐夫和贾琏平时在一起,聊的都是朝廷里的事情。我让你留下听一听,是为了让你长点见识。知道一下,朝廷里的人是怎么办事,私底下又有哪一些不能为外人道的东西。可惜我高看你了,自以为读了几本书,走遍天下就没有你不明白的道理,就敢跟人放对。真当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诸葛亮未出茅庐而知天下三分,那是因为他从琅琊出发,逃避战乱到了荆州,沿途所见所闻,知道真实的民情国情。”
这番话并不是张吴氏自己的见地,而是私下里张廷恩谈及吴安中时说的。讲的就是吴安中少年得志,自以为天下虽大,随处可去。殊不知,就他这样没见过世面的独自出门人,在运河边随便一个码头上,都能叫人麻翻了,做成肉包子。
“你也不要去跟贾琏比,他是家学渊源,从小接触的都是最顶尖的权贵,稍微用点心思,就能比伱看到的更多。再者,你姐夫讲,贾琏虽然出身富贵,却是个能沉下身子,弯下腰看底层庶民生活现状的人。这就是个妖孽,咱不跟妖孽比。”
书房外的张吴氏在借机教育弟弟,书房内的师徒二人的谈兴却突然消失了。
两人都不想说话,张廷恩直接上了躺椅,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啥,贾琏也没有正襟危坐,而是坐在椅子上,靠着椅子背发呆,神游四海。
一直到张吴氏带着丫鬟端着茶水点心进来,师徒二人在坐正了身子。
张廷恩也不怕妻子听到什么,很直接的对贾琏道:“陛下很难啊!”
贾琏点点头:“想做点事情的皇帝,没有不难的。身边前后左右的人,都是既得利益者。本朝延续三代,内部利益瓜分殆尽,想要在内部做文章,就一定会遭到所有人的反对。就本朝而言,北方经过战乱人口锐减,情况还好一点,南方一些地方,税都欠了多少年了。不管朝廷怎么催收,就是收不上来。”
“你说过,眼下想要朝好的方向发展,就必须对外想法子。我想问一句,对内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么?”张廷恩看意思还是不甘心的很。
贾琏听了忍不住冷笑道:“办法当然有,杀一批,流一批,换一批。那些人的嘴再硬,你不跟他废话就是了,直接问问他,真当朝廷的刀不快耶?”
张廷恩听了眉头紧皱:“不要说气话!”
贾琏忍不住笑了起来:“老师,这怎么是气话呢?这是实话啊!您是寒门出身,家里怎么滴也有个百八十亩地吧?不然供不起一个不事生产的还要花费巨大读书人。您中了举人后,家里的情况是不是快速的好转了?如今身居高位,家里来信是不是告诉您,身边全是好人,说话好听,办事漂亮,想到的没想到的,地方官员都提你家人想到了,先做了。”
一番话给张廷恩干哑巴了,张吴氏听了之后,也舍不得走了,留下来站在张廷恩身后,抬手给他揉起太阳穴,她知道丈夫现在一定很头疼。
张家如此,那么京城有多少官员呢?各省又有多少官员呢?官员的家庭的情况,即便没有张家的那么夸张,在当地那也一定是受到当地官员一定程度上的关照。地方士绅的力量发展到一定的程度,地方官员的所有重大事务,都离不开他们的配合。
狠一点的能吏,比如孙传庭那种,能给地方士绅收拾的服服帖帖。绝大多数的官员,都是懒政,能偷懒就一定会偷懒,反正他在一个地方任职,短的干一任,长一点的两任,然后就调走了。几年时间,舒舒服服的过着,难道不比累死累活的跟地主豪绅斗智斗勇惬意么?
地方官员只要愿意配合地头蛇,哪个不是捞的盆满钵满的离开呢?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真的没有内部改良的办法么?好不甘心啊!”张廷恩发出惆怅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