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破碎的马车旁,陆见娴熟地为匪首止血包扎完毕。孙镇与褚英将负伤、死去的歹人一个个抬到马车边上放置。此次己方击伤六人,击杀四人。
面对一票负伤的歹人,孙镇也不敢怠慢,他同褚英一道细细搜了所有人的身,而后又用绳索将这六人全数串连,唯恐他们寻得机会,再做出逃跑反抗之类的举动。
做完这一切,褚英又在旁四处巡视,将歹人遗落的兵器一样一样地收回,统一扔在官道旁的一个小坑里。对于接下来要如何处置这些歹人,孙镇与褚英却没了主意。
“陆医监,这些贼人,又待如何处置?”孙镇问道。在他带人来之前,也从不曾想到歹人的规模竟达到十人之多。本来只是想配合陆见诈称交付赎金,进而前往贼巢,不料这些贼人来势汹汹,俨然压根不想遵守承诺,收钱放人。
“昨日我已将此事告知沈捕头,约定辰时末在此相见。想必他们已在路上,不久就要到了。”陆见在通知沈元的时候,也带上了自己的些许小心机。故意将行动时间说晚,也是为了给孙镇他们留出操作的空间。孙镇听陆见如此安排,也心知其意,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陆见抬起头看着匪首,正是自己救虞雁回那天所见之人。此时断了一只手的匪首,已全然不见之前的嚣张跋扈,取而代之的,竟是一派低眉顺眼,颇有些温顺的模样。
但陆见心里清楚,这些可怜样子,不过是装出来的。若是给他机会,他随时可能再度暴起,择人而噬。
“尔等今日设伏在此,便是没想着遵守承诺,收钱放人是吧。”陆见看着匪首这等模样,却是愈发气愤,便出言诘问道。
“阁下不也准备了人手,来对付我等么?”匪首抬起头看了陆见一眼,有些不忿地回怼道。
“我若是不做准备,此时怕也是横遭不测了!”陆见在气愤之余,又有些后怕。他驾车来到此处,并未暴露自己有所准备的迹象。但这些歹人仍是倾巢而出,埋伏良久,又一齐杀出,若无孙镇等人,自己的结局无非只有被杀和被绑两种。
匪首听闻陆见所言,立时沉默下来。从他的角度来说,倘若得手会如何安排陆见,倒还真不好说。但自己应当是大概率不会甘心全须全尾地放陆见回去。
他很早就知道一句话,叫善恶到头终有报,之前他为非作歹的时候,一直对此嗤之以鼻,但现在,当他被锁拿,不知等待自己的将是何等处置的时候,方才终于明白这话中所含的深意。
陆见看匪首沉默下来,便不再理会他,而是行至另一边,查看起其余歹人的伤势。有两人被褚英的手弩所伤,陆见查看一番伤口之后,便生生将射入的弩箭拔出。拔箭的过程中,歹人的惨叫呼嚎不绝于耳,但陆见却充耳不闻。
他此举确是以治伤为名,但也确实有意让这些歹人多承受一些痛苦。褚英的弩箭箭镞,是带倒刺的一字型箭镞,因而在拔箭的过程中,便能让这些歹人承受比中箭时多数倍的痛苦。
拔了箭后,陆见娴熟地从备好的药箱中取出伤药,绷带等物,为两名歹人相继包扎完毕。虽是如此,二人却仍是一副痛彻骨髓的模样。
褚英在旁静静看着陆见做这一切,神色中却满是不解,不由得在陆见旁边蹲下身来,问道:“陆医监,这些歹人不知做了多少恶事,将他们扔在这自生自灭不就得了,为何还费神费药为他们医治?”
陆见看了一眼褚英,笑着道:“能决定他们生死的,只有官府和律法。陆某只不过是一介医者,即使他们曾作恶多端,但官府没判他们死,陆某也是要救的。”
褚英听着陆见的话,有些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陆见包扎完两个中箭的伤患,便又来到末尾,为惊马所撞伤那三人面前。这三人中,有一人为惊马撞倒之后踩踏,多半是被马蹄踩断了肋骨,此时神色萎靡不振,口中不时涌出血沫,陆见叹了口气,眼看这人,定然是不成了。
另两名歹人被惊马撞击的时候,位于马匹侧前方,因而伤势较轻。不过仍是一个折了手,一个摔断了腿。陆见吩咐褚英去捡了些粗树枝等物,为这二人粗略做了正骨与固定。在这过程中,仍是惨叫哀嚎不断,陆见却是面无表情。
从他心中来讲,又何尝不希望这些杀死驿夫,致虞雁回受伤,又劫走姜小芸勒索赎金的歹人痛苦地死去。但经过深思熟虑,身为医者的职责和道德最终还是占据了上风,何况,自己还需将这些歹人交给州府,以便审问定罪,看看还能不能从他们口中撬出什么别的事情。
处理完歹人一伙的伤势,陆见又来到马车之中,查看牵牛借给他那些财货绢帛。所幸虽然马车破损严重,里面的绢帛却没什么损伤,只是被颠得有些散乱。陆见登上车,正打算将绢帛收拾整齐,却听闻褚英在外呼喊自己。
陆见回身,见褚英激动地指着不远处走来的两人。陆见定睛一看,一个如同黑塔般的大汉,是程大强无疑。程大强身旁还跟着一个怯生生的小娘子,不是姜小芸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