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湛顺着陆玄的视线看去,下一刻,不由怔道:“她们怎么也在这里?”
陆玄知他说的“她们”是指陶氏三姐妹,淡淡一笑,持竿靠在交椅上,慵然道:“你们家把陶二娘的名声都坏了,还不兴人家姐妹来挽救一二?”
崔湛微滞,若有所思地又朝窦家彩棚望去,少顷,视线缓缓落于最近门前的陶新荷身上,沉默未语。
“看来你也觉得陶氏女并非贪慕虚荣之人。”陆玄看了他一眼,说道,“但不知为何你会因此心怀疚意?”
崔湛默然片刻,转身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静看着水中那一丝鱼线,缓缓说道:“当日送侧妃的这个主意,是我想的。”
陆玄毫无意外地“哦”了一声,了然地点点头:“你大概原是想着挑个有此种上进心的人家,门第中等偏下些,既全了他人之所欲,也不必担心那等着下绊子的不看僧面,也算得上是各得其所。”
“只是你没想到你们家老太太竟看中了相貌出色的陶二娘。”陆玄道,“且陶家的窘迫现状也令她十分满意,想来下一步,她还打算再给陶家做个媒吧?”
崔湛一愣:“这个……我倒不知。”
他其实从不是个会关心这些的人,况他自己的祖母自己知道,即便心里真打着这些主意,也不可能事前对他们说。一是没有这个必要,二么,便是觉得这不该是崔家儿郎,尤其是宗孙应该操心的事。
“你没想到,有的人恐怕已经想到了。”陆玄说着,不着痕迹地朝远处陶云蔚的侧影笑看了一眼。
言罢,他复又问崔湛道:“这回你家老太太替十二娘看中了窦家的谁?”
崔湛不由愕然:“你怎知……我祖母只与窦老太太通过气。”
“大齐众士家之中,左看右看如今合适匹配你妹子,又可用最快速度促成婚约的也不过就那几个,这其中又以杏林出身的窦氏离朝最远,且窦氏家风向来以中直著称,自然是最佳选择。”陆玄边凝神瞧着水中动静,边若闲话家常地说道,“况迫在眉睫的事,既要相看,自然没有比今日更好的机会。既知你今日不上场,又晓得你在西岸赁了棚子,再看周围人家,自是一目了然。”
说完,他还笑了一笑,看向崔湛道:“这回她老人家连胜负之名都顾不得了,要你亲自来相看妹婿,可见果真紧急。”
崔湛默然须臾,叹道:“三叔所言,无一有差。不错,我今日的确是来相看窦家四郎的。”
崔十二娘的婚事再如何着急,崔家也自不可能随便将她配了人家,再怎么降低条件,也总是要择优的,毕竟她身为宗主之女,婚姻乃是两家联姻大事,崔氏岂有不多方考虑之理?
陆玄道:“你看上去倒是并不为她遗憾。”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很少有宗主之女的姻缘最后是落在“下嫁”的。
“若不求旁人看着风光,”崔湛平静道,“这样的结果,于她也未必是坏事。”
“不错。”陆玄赞赏地道,“你想得很开。”
他话音刚落,手中的鱼竿便忽地往下一沉。
陆玄眼疾手快地转动钓车,一把将咬钩的鱼给拽了上来,口中边喊道:“元瑜快看,这鱼长得像狐狸!”
他这一嗓子不高不低,却恰恰好顺着风飘到了窦家棚里。
陶新荷最先对“元瑜”二字表现出了反应,她下意识蓦地循声回头,乍见崔湛不知何时竟然也来了西岸,且还和陆玄一起在钓鱼,惊讶之余立刻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先前陆玄说请她们吃脍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