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雉落下一子,又道,“哦,是吗?”吕雉也没说信与不信,只换了个换题道:“那想来郎君走了不少路,不知郎君这一路上都看到了些什么?”
张良想了想,诚实地道,“看到了很多。最直观的便是风云将起,乱世将至,未来之事不可捉摸。”
吕雉含笑道,“郎君说的是,如今这群雄割据,诸侯自立为王的比比皆是。我观郎君之棋便知郎君有大才,不知郎君可有想法?”
“有。”张良断然道,这本就是他心之所愿,亦为能恢复家族门楣。可吕雉这么一问他却又变得有些犹疑起来,他不知道吕雉在试探什么,可他观吕雉的言行气度并非阴奸小人,是以思忖过后如实回答,“如今虽群雄逐鹿,可我觉得能走到最后的恐怕只有江东一带的项羽以及……”他顿了顿,看着吕雉的眼睛认真道:“以及那异军突起的吕雉。”
“哦?郎君也看好这两人么?那恕我斗胆一猜,郎君此行可是准备要去见这二人之中的一位?”吕雉继续落子,神色悠闲轻松。
张良看着棋盘的变化,微微蹙眉,思考须臾,才落下一子。他思考片刻后,再次看着吕雉道,“是。虽心有偏向,但我亦想去见见吕家的吕雉,她是这群雄里唯一的女子,亦是不凡,只是不知道她能走到哪一步了。”
虽自周以后女子地位不低,可却没有想以女子之身称帝之女子,也没有出现过有如此大的决心与野心之女子。不过这话他只在心里想想,却没说出口。
吕雉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直言道,“不到最后谁又知道结局呢?郎君或许可以打破固有思路,放眼天下之势认真思虑一二才是。我这里有一句话想说与郎君听,不知郎君可愿一听?”
张良颔首道,“请讲。”
“日月当空,敢叫日月换新天。”见张良愣住,吕雉笑道:“不知郎君对此话可有何想法?”
这话却无异于在张良平静的心湖里激起了惊天大浪,他从这句话里确认了之前所猜想的眼前人的身份。
这一刻,他终是看懂了她的雄心壮志与决心。若是如此,从前确实是他看得不够明了。
此时茶亭中静默下来,一片寂静中,只有茶亭老板煮茶烧水沸腾声。这雨果然来得快去的也快,不过半个时辰,雨势渐渐变小,不到片刻,雨停晴现,天空蔚蓝明媚。
吕雉收回与张良对视的目光,转头看了一眼放晴的天空,淡淡道,“雨停了,天晴了。”她的话刚落下,侍卫们立刻出亭为她开路。她往外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转头对张良笑了笑,“方才忘了同郎君介绍自己,真是失礼了。我名唤吕雉,郎君可要记住了。”
他虽刚才基本确定了她的身份,可听到这肯定之语他依旧难掩震惊。却见吕雉轻声在侍卫耳边低语,不多时侍卫将一把油纸伞与一身蓑衣斗笠,递给张良身后的奴仆。这时,吕雉声音清淡而有力道,“方才见郎君进来之时未曾打伞,想来出门急忘记带了,郎君这小仆亦是因为赶车而浑身淋湿。这风雨之势变幻莫测,我愿为天下有志之士与万民建一遮风挡雨之处。这些雨具赠与郎君,望能郎君日后前路顺遂。”
吕雉想张良应该清楚这话的其中深意,只是她这会儿也不急着听到他的回答,总得给他考虑的时间。且她笃定张良最后会选择她,于是笑了笑便上了马车离开。
马车里,萧何面露疑惑道,“郎君不是打算要收他为己用吗?为何不直接表明?”
吕雉摇了摇头,“还不到时候,总得让他都试过了,才知道归处。如此,他才能心甘情愿为我所用。”
张良虽有大才,但世家贵族那套理论对他的影响依旧深远。且吕雉从不期望于单凭这几句话就能让张良折服,她要让张良自己去听去感受,才会了解她的理念与想法。等张良自己想清楚了,便会自己上门来自荐。刘邦都能让张良甘愿辅佐,而她做得比刘邦好多了,她相信与项羽相比,张良会选择她效力。
萧何听了她的话后,也不再言语。吕雉的深谋远虑他是知道的,所以他亦放下此事。
三日的时间,出了津沽关,便离乌家堡不远了。
吕雉此行当然不只是为了买马一事,若仅仅如此,派个得力的属下来也能做好。她要的不仅是这一次的交易,还有日后长长久久的合作。乌家堡因老堡主病故产生了分歧,这乌家堡的内乱让吕雉看到了机会。
若是她干预乌家堡的这次内部纷争,也许便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吕雉眼眸微闪,指尖不自觉摩挲着手里的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