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张妼晗适才稍稍抑止的怒气又被梁怀吉这一番话激起,“不是她还能是谁?谁还会像她那样担心玥儿分去官家宠爱?我知道了你分明是受人指使,才罔顾天威,敢作假证!”张妼晗朝梁怀吉步步逼近,一抬手,纤长指尖几欲戳到他的面上,却又暗衔冷笑,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曹丹姝,“说,指使你的是谁,是懿安公主,还是另有他人?”
她的盛势令梁怀吉略显局促,退后两步,但仍坚持道:“臣不敢妄言。句句属实。”
一记耳光快速落在梁怀吉的脸颊上,那一瞬间的声响犹如她声音的锐利。张妼晗收回手,朝着梁怀吉高傲地扬起下颌,轻蔑地笑,“现在呢?还是句句属实?”梁怀吉漠然垂首,类似的折辱在他数年宫中生涯中并不鲜见,如何悄无痕迹地将此时的羞耻与恼怒化去,是他们所受教育的一部分。就忍辱而言,他尚不是最佳修炼者,做不到主子打左脸,再微笑着把右脸奉上。全因这两年赵祯的看重,让他不如之前刚入宫那般时常被折辱。不过他虽做不到笑脸相迎,至少可以保持平静的表情,以沉默的姿态应对。
“够了。”曹丹姝这时开口,“跟内臣动手,有失身份。”
张妼晗一勾嘴角,状甚不屑,“他在为福安公主做假证,皇后是怕我问出什么来对吗?”
曹丹姝一顿,然后转告张美人:“他是前省内臣梁怀吉,之前一直时常被官家带在身旁教导,我哪里就有那么大的本事收买了他?再说他就入内宫两次而每一次都跟在官家身边,这次单独入内宫还是首次,若不是你方才提起懿安,他怕是连福安公主闺名叫什么都不知,又能受何人指使?”
顺着曹丹姝的话,梁怀吉伏拜在地,请皇后恕他不知避讳之罪。
张妼晗在旁依然不带温度地笑,咬牙切齿道,“真是好一场唱作俱佳的戏!”
曹丹姝不理张妼晗的讽刺,只对着梁怀吉道,“不知者不为过,你起来吧!”然后再吩咐邓保吉,“去把福安叫过来。”
吩咐完后,她才看着张妼晗道,“我把福安叫来了,你不是说要当面问她嘛!”因为梁怀吉的作证与所说之话,她也不用想法子打发张妼晗,只要把懿安叫过来说明白就好。
“赐张娘子坐。”曹丹姝温言道。
张妼晗勉强入座,但仍是一副不甘妥协的模样,眼瞅着曹丹姝只是冷笑。
这时内侍入报,福安公主到。随后福安公主缓步入内,双目微红,面色有些不好,但衣饰整洁,垂髫辫发梳得一丝不乱。在众人注目下走近,微垂两睫,头却并未低下,尤其在经过张妼晗面前时,她甚至小脸微仰,下颌与脖颈勾出上扬的角度,目不斜视,神情冷漠而高傲。
走至曹丹姝跟前,福安公主向自己母亲欠身道万福礼,随后竟垂手而立,对张妼晗无任何表示,完全视若无睹。
曹丹姝微笑对她说:“懿安,见过张娘子。”
赵懿安口中轻轻称是,但依旧一动不动,毫无行礼之意。张妼晗剜她一眼,冷嗤道:“罢了,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我这卑贱之人原受不起嫡公主这一礼。”
听了张妼晗之话,赵懿安仍无反应,依旧高傲的抬着下颌。曹丹姝无奈,也不再要求她见礼,便温声出言问她,“懿安,你前日夜里去过后苑么?”
赵懿安颔首承认,“去过。”曹丹姝复又问道,“那你去做了什么?”
沉默片刻后,赵懿安才又出声,却是轻问:“孃孃,爹爹……好些了么?”
这话让曹丹姝转视邓保吉,目露宽慰神色。邓保吉则含笑欠身,想必是表示赵懿安所言暗合梁怀吉的证词,完全可以证实她是清白的。
于是曹丹姝和言温语的再问赵懿安,“懿安,你是去后苑对月祝祷,为爹爹祈福罢?”
赵懿安不曾想自己偷跑出去一事被曹丹姝知道了,她讶然之下,脱口而问,“孃孃怎么知道?”
可张妼晗根本不信,觉得这母女俩一唱一和的在演戏,按捺不住起身,指着地上人偶看着赵懿安厉声问道:“这个针扎的人偶又怎么说?为何会正好出现在你去后苑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