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贵人神色略带慌张地看向皇帝,只见皇帝冷冷地撇了自己一眼,她身子一颤,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如常。
沈眉庄似乎像是没发现情况不对一般,对着曹贵人继续笑盈盈道:“曹贵人,不知你还知道哪位王爷的盛名呢,或是众位王爷的性子如何?再同妹妹们再说说吧,万一妹妹们不知个中实情,哪日一不小心得罪的哪位王爷,或者与哪位王爷多说了一字半句的,又被人编造出什么胡话来,那就不好了。”
“惠嫔多虑了,方才之言不过是臣妾玩笑之语罢了,臣妾又哪里知道王爷们的性情如何呢。”曹贵人小心觑了皇帝一眼。
沈眉庄一副失望了模样,“我还以为曹贵人心思细腻,必定留心到了许多咱们姐妹们不知的内情呢,原来曹贵人只是玩笑之言啊!”她脑袋歪了歪,眉头紧锁,冷声道:“曹贵人,有些玩笑之语可不能乱说,这可是事关后宫嫔妃与王爷们的清誉,怎容你拿来开玩笑?你是想挑拨皇上与莞贵人的关系,还是想挑拨皇上与诸位王爷的关系呢?”
曹贵人慌忙起身跪下,“皇上,臣妾并无此意,臣妾只是……”
“只是什么?”沈眉庄截断曹贵人解释的话,“只是觉得莞贵人脸皮薄,不好呵斥你的胡言乱语,还是觉得你生得有公主,皇上看在温宜公主的份上不会把你这些话放在心上?曹贵人,皇上疼爱公主是没错,可公主不是你的免罪牌。我真怀疑,以你这样红口白牙就编造生事的性子,能不能照顾好温宜公主,会不会在温宜公主面前胡言乱语,教坏温宜公主呢?”
她三言两语间,便将矛头转移从甄嬛和果郡王身上转到了曹贵人挑拨皇上和诸位王爷关系上,到温宜公主是否该养在曹贵人身边上,直逼得曹贵人方寸大乱。
沈眉庄斥责曹贵人之时,皇帝只垂着眼眸不发一语,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闻言,曹贵人立马惶恐起来,温宜是她的命,她不能让人将温宜夺离她的身边。她忙磕了个头,哀求道:“皇上,臣妾知错。臣妾一时言语无方拿莞贵人和十七爷的声誉来玩笑,臣妾见识浅薄,望皇上恕罪。温宜是臣妾的骨肉,臣妾又怎会在温宜面前胡言乱语,教坏温宜呢?皇上,求您别让公主离开臣妾,臣妾真的知错了。”说罢,俯首叩于地面。
沈眉庄知道不能太过咄咄逼人,毕竟怎么说曹贵人都是温宜的生母,皇帝对曹贵人或许没多少感情,但对温宜公主的疼爱却是实打实的,她若逼得太过,皇帝会不高兴。于是叹了一口气,替曹贵人求情道:“皇上,曹贵人也是一时失言,臣妾想她也不是故意的。怎么说曹贵人也是温宜公主生母,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公主在生母身边才能得到更好的照顾,就如淑和公主那般,您便饶了曹贵人这一次吧!”说着,她看了甄嬛一眼。
接到沈眉庄递来的眼神,甄嬛立马明白沈眉庄的意思,起身行礼道:“皇上,眉姐姐说的对。虽说曹贵人不知分寸拿臣妾的闺誉来玩笑,臣妾虽生气,但看在公主的面上也不想太过计较,毕竟曹贵人是公主生母。皇上亦是念情念旧之人,想来也不愿看到温宜公主离开生母,看着曹贵人母女生离,还请皇上饶了曹贵人这一遭。”
皇帝缓缓抬起眼眸,先是看了一眼沈眉庄,又看向一直福身行礼的甄嬛,抬了抬手,“你先起来吧!”
“谢皇上。”甄嬛起身站直,看了看跪在地上抽泣的曹贵人,欲言又止。
皇帝的目光落在曹贵人身上,语气不带任何情绪道:“曹贵人,你的细心要用在该用的地方,而不是留心王公大臣之事上,你明白吗?”
“是,臣妾知道了,下次不敢了。”曹贵人恭顺道。
“嗯。”皇帝看一看天色,“这个时辰只怕温宜也该饿了,你先回去瞧瞧罢。温宜病好了以后,老是哭闹不止,江太医常为你把平安脉,也让他看看是什么缘故。”略一停顿,又语气加重,“身为后妃,下次不可再妄议前朝王公大臣之事,否则朕会给温宜找个知分寸,能教养好她的额娘。”
“谢皇上开恩,臣妾万不敢再妄议外臣之事。”曹贵人磕了个头,“臣妾让江太医看过了,再来禀报皇上。”说罢,便起身退了出去。
转身之际,曹贵人偷偷地瞥了一眼沈眉庄,恰巧与沈眉庄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撞了个正着。她心中一颤,急忙收回了目光,匆匆离去。然而,她的思绪却难以平静,她终于明白为何华妃两次策划的计谋都未能得逞,反而让沈眉庄借此机会晋升为嫔位,甚至夺走了宫权。今日这一遭,让她深刻体会到了沈眉庄的手段了。
这般心机深沉,头脑机敏,反应更是迅速,寥寥数语便险些令她坠入深渊,险些夺去温宜,原来自己还是低估了沈眉庄。早知今日沈眉庄会来,她就不应选择此时来见皇帝。然而事已至此,悔之晚矣,今后须得谋虑周详,计划缜密,方再对付沈眉庄,否则恐怕又要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也终于理解为何华妃对付了沈眉庄两次后,就停手转而去对付甄嬛了,比起甄嬛来,沈眉庄更难对付。
看着曹贵人离开的背影,甄嬛松了一口气,转头对沈眉庄笑了笑。
殿中只余了沈眉庄、皇帝和甄嬛三人,伺候的宫人皆候立在殿外。空气中有胶凝的冷凉,茶叶的清香也如被胶合了一般失了轻灵之气,只觉得黏黏的沉溺。远远树梢上蝉一声迭一声的枯哑的嘶鸣,搅的心里一阵一阵发烦。
沈眉庄笑盈盈地开口打破这冷凝的气氛,“皇上可是还在生气?曹贵人想来也不是故意的,只是话赶话才一时不察脱口而出罢了,皇上不必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