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并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落在紫檀案几上,一幅大字展在那里,是孩童幼稚却认真的笔法,“父母之所爱亦爱之,父母之所敬亦敬之”。那是素练一早送来的,说是永琏悉心所习。富察琅嬅人是病着,马齐也病着,可这字,大约就是富察一族的心意了吧!先帝不爱的他也不能顾惜,太后厌憎的他更不能体恤。
思及此,皇帝幽然叹了一声,那叹息亦是静默的,不欲人察觉他的心思。他的手搭在龙椅的扶手上,那镏金的弧度每一个都是那样温润光滑,触手却是凉的。
他依稀还记得,当日先帝定他为宝亲王,先帝正坐龙椅之上,他倚龙椅之下,父子相依,君臣有分。当日居下,不知坐在这龙椅上是何滋味,如今在上,心境却已悄然不同。
景仁宫的确野心颇大,若放她出来,可会重蹈昔日之祸?皇嗣可还能平安长大?可若不放,太后钮祜禄氏终究非他生母,为贵妃时又权势煊赫,前朝更有讷亲这个重臣互为倚靠。他日若再势盛,也不能无一个制衡之人。还有青樱,那个本是自己亲选为嫡福晋的女子,受她姑母禁足所累,只能为侧福晋,难道还要一直这么被拖累下去吗?
他忽然很想跟青樱说说话,哪怕只是几句。于情于理于朝政,景仁宫皇后的事与青樱是脱不开的。
高斌非常识趣,说完了该说的话,很快便离开了。皇帝默然了许久,看着素衣宫人一一掌灯,原来是黄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