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正月初一那一天皇帝领着后妃皇子公主一齐去慈宁宫参拜,参拜完毕,一身盛装的太后叫起,让众人落座,又逗了几位皇子公主,也显得格外高兴。
太后逗了逗抱在怀里的三阿哥,又慈爱地摸了摸二阿哥的头,又与三公主说了几句,看着站在一旁的大阿哥,笑问:“永璜,怎么不见你与皇祖母亲近?”
“皇祖母,孙儿偶感风寒,故而不敢与皇祖母亲近。”大阿哥永璜道。
“哦!”太后点点头,笑语盈盈道:“这永璋养得胖嘟嘟的,永琏这些日子也长高了不少,唯独永璜怎么还见瘦了呢?”大阿哥的乳母苏嬷嬷忙道:“回禀太后,大阿哥年前就一直没胃口,又贪玩,一个没看见就窜到雪地里去了,着了两场风寒。”
太后脸色一沉:“大阿哥再小也是主子,只有你们这些奴才伺候不周的不是,怎会有主子的不是?大阿哥是皇帝的长子,小心伺候着才是。”
苏嬷嬷忙跪下认错,“奴婢知罪,奴婢知罪。”
太后幽幽一叹:“这些皇孙们有个三病两痛的,哀家就忧心。”目光扫过众嫔妃,太后沉声道:“皇嗣充足,才是兴旺鼎盛之景象。如今已是新年,新年新气象,你们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在子嗣上也要加紧。”说罢,侧头向皇帝问道:“皇帝啊,哀家说的对吗?”
皇帝点头道:“皇额娘说的是。”
“长子和嫡子都尊贵,谁要是生下你登基之后的第一个皇子,更是尊贵无比。”太后挑弄了一番人心后,便道,“好了,你们都散了吧,哀家与皇帝、皇后说说话。”
太后这话有多少人听进心里去了高晞月不在乎,她准备给皇帝、太后以及嫔妃一个大礼,不是想要生“贵子”嘛,那她就当一回“送子观音”又何妨,至于“贵子”会花落谁家,她已经有了初步的人选,之后再试探一番便能确定了。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臣妾告退,孙儿告退。”
众人告退之后,太后便只留了皇帝和皇后往暖阁说话。
福珈站在暖阁的小几边上,接过小宫女递来的香盒,亲自在银错铜錾莲瓣宝珠纹的熏炉里添了一匙檀香。她看着袅娜的烟雾在重重的锦纱帐间散开,便无声告退了下去。
太后让了帝后坐下,笑道:“皇后啊,宫里最近出了不少事,你都还应付得过来吗?”皇后安然笑道:“后宫之事,儿臣虽觉得手生,可都还应付得来。”
太后的笑意在唇边微微一凝:“可哀家怎么听说妃妾们闹完了咸福宫又闹养心殿,没个安生。”
皇后脸上一红,羞愧道:“儿臣年轻,料理六宫之事还无经验……”
“皇后,你可是哀家名正言顺的儿媳,哀家疼你,但也不得不教导你。”太后的声音不高,却沉沉入耳:“你呀,失之急切了。”
皇后身上一凛,只觉得后颈里一凉,分明是有冷汗逼迫而出。这可是冬日啊,滴水成冰的冬日,她居然沁出了汗珠。她只得道:“臣妾恭听皇额娘教诲。”
说来她一直对太后存了一分散漫之心,只为她知道,当日迁宫的风波,种种起因,不过是因为太后并非皇帝的生身母亲。却从未想到,这样与世无争安居在慈宁宫的深宫老妇,会突然这样警醒,字字如锋刃挑拨着她的神经。她是失策了,她以为自己是六宫之主,却不成想,这个在紫禁城深苑朱壁里浸淫了数十年的妇人,才是真正的六宫之主。
思及此,皇后满头冷汗,正欲开口,却听太后继续道:“再者皇上膝下就只这几个皇子,如今正是为皇家绵延子嗣的时候,你却让嫔妃们一个个都打扮得跟刚入关的女人一样,让皇帝愿意睁开眼看谁去啊?实在太不上算了!”
皇后起身下拜,低着头,有些不知所措:“儿臣知错。”
“起来吧!”太后道。
待皇后站起身,太后捻着手里的枷楠香木嵌金寿字数珠,慢悠悠道:“你厉行节俭是不错,但是也得顾着后宫和皇上的颜面,哀家听说贵妃如今由高家来供养着,这事若传出去,你让大臣们以及天下万民怎么看待皇家?说皇家养不起嫔妃,还需母家来供养,这岂不是让人耻笑皇帝,让皇室颜面扫地吗?年节下命妇大臣们朝见的时候,不能看着他们心目中高高在上的主子们穿得还不如他们。臣民对咱们可以敬畏,可以崇拜,却不能有一丝轻慢之心。就譬如庙里的菩萨,没了金身,没了紫檀座,百姓们还会虔诚地拜下去吗?他们只会说,寒酸,太寒酸了。”她停一停,“还有,哪儿的人都可以裁撤,撷芳殿却不可以,皇嗣为重。大阿哥是长子,这都已经得了两场风寒了。宫里的孩子难养大,一场风寒就要了性命的多的是。永璜要是有个什么差错,你怎么对得起哲妃的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