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柯当时就侧坐着倚在栏杆边,神色悠然闲适,手里拿着一罐啤酒迎风而坐,如墨的乌发下是一双星眸,无边夜色沉在他眼底,他屈起单腿将手臂搁置其上,在于修竹眼里,眼前这人的动作做足了潇洒从容的雅士姿态。
教学楼的高台处鲜有人来,于修竹不知道这人是谁,匆匆一瞥不太上心,脑中徒留一个英俊的剪影,脚下掉转方向,保持着距离走到几十米远开外的角落。
他的视线穿过网格落在荷花池旁,图书馆大楼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更衬得高台之上安静异常。
于修竹在这派静谧中又一次想起了今天辩论的细节,他的每一个失误在脑中被放大。
“当时应该这么反驳的。”
于修竹马后炮地想到了许多巧辩的话术,但并没有时光机可以让他回到今天下午的辩论赛上,末了只能懊恼地拍了一掌眼前的栏杆叹息一声。
叹息声太过悠长,同处高台上的另一个人闻声望来,语气带着调侃:“愁什么呢?这铁栏杆脆得很,经不住你这么折腾。”
这人的声音温和好听,在凛冽的寒风中似一绺春色,提前跨越了漫长的冬季出现在这里,于修竹终于抬头望去。
高台之上没有照明的灯光,还好倪柯坐着的方位正对着光源,于修竹能够借助微弱的光线看清倪柯的五官。
英俊疏朗,气度不凡。
于修竹在一瞬间能感觉到自己心跳停了一拍。
还好他站在黑暗中的角落里,对方看不清于修竹这一瞬间的神情,只能模糊看到一个轮廓。
倪柯的神情有一股让人心安的力量,再加上是陌生人,于修竹没有犹豫太久就向他吐露压抑了许久的心声,算是一种纾解。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进入大学以后很多事没有我想象中那样顺畅,我从前总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子,但现在看来,我在很多方面原来并没有什么突出的天赋,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优秀。”缓了缓,于修竹继续道,“其他人好像举重若轻就能成功,但我不能,我做过很多准备了,但与别人的差距仍然肉眼可见。”
于修竹说完,却听耳边爽朗的一声笑。
“你的这番话乍一听说的是不优秀,可每个字都在表明你之前的人生过得顺风顺水,十分耀眼。”
于修竹有些不解,倪柯兀自解释下去:“因为太过顺遂,没有经历过失败,所以总是坚信自己能够一步登天,而现实与想象存在落差时就开始怀疑自己。”
倪柯晃了晃手中的易拉罐继续说:“你刚刚说其他人都是举重若轻?那只是表象,没有人能够只凭借天赋不加以练习就在某个领域轻松超越别人登顶,付出过的努力和汗水都隐藏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法学院有个常年考第一的女孩,据她所说,她的业余时间全都用在阅读大量案卷与演讲练习上,所以才能一毕业就进入十大事务所;我们学校音乐系的艺术生常年起早贪黑到琴房练琴,只为了能够弹奏出动人的曲调;甚至你身后的图书馆里此刻坐着的也都是刻苦钻研的人。”
“你觉得苦恼的东西,其实是人生的真相。”倪柯说出的话,让于修竹铭记至今——
“成长就是要经受不断的练习和挑战,再有天赋的人也都不过是普通人。”
倪柯这番话,瞬间将于修竹从苦恼的情绪里拉出,他在一瞬间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他确实没有为什么事情全力以赴地投入过什么,不论是时间还是精力。
倪柯手中的酒罐已经空了,他拍了拍身上的灰站起身,没有久留,挥手道别:“我得走了,希望刚才的话能帮助你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