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早上,崔太夫人刚就着碗乳粥用了一碟玉灌肺,便听下面来报说陶家二娘已制好了玉颜膏,特意亲送了过来。

    她微感诧异,旋即眸中又淡淡流露出两分满意,颔首道:“让她进来吧。”又让莲追吩咐小灶上照着自己这份早饭另外再准备些端上来。

    待到陶曦月走进福安堂的时候,下人也正好掐着点将食案送了上来。

    “想你这么早出门,应是没怎么垫过肚子。”崔太夫人含笑道,“早上随意用了些,你便将就尝尝吧。”

    陶曦月看着眼前那方食案,不由想起了昨夜阿姐云蔚说的话。

    ——“你明日便挑辰时初上门,倘崔太夫人请你用饭,便是你这番举动得了她的心意,若是平平没有特别表示,便说明这件事她当日不过随口一说,其实并不多么放在心上,咱们就要再另想些能得她注意的法子。”

    她默默于心底舒了口气,面上却仍如常静婉从容,微微礼笑着道:“那曦月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太夫人。”

    话虽如此说,人却没有急着入座,而是先双手将盛着玉盒的檀木匣子呈上,说道:“因想着太夫人是要拿来送礼,我见识又浅,不知宗室贵人惯用什么器物,恐伤了太夫人情面,所以特找出了这对盒子,恰好一个赠予太夫人,一个由太夫人赠予友人,也显得您看重金兰之谊。”

    莲华举步上前接过,转呈到了崔太夫人面前。

    后者转过目光,伸手拿起其中一只玉盒随意看了看,然后打开来凑到鼻前轻轻嗅了嗅,末了,意味不明地浅浅一笑,说道:“不过分享个日常用物,你这孩子也想得太多了些。”

    陶曦月一怔,随即思绪立转,流露出些许茫然惶恐之色,低眉道:“曦月笨拙,请太夫人见谅。”

    “你不是笨拙,是心思太过灵秀。”崔太夫人将手中玉盒单独递给莲华,示意她另外收起,口中又缓缓续道,“往后不必如此了,我这里的人情往来时常都有。”

    言下之意,便是说她一不必用贵重器物——虽然这玉盒的品相未必多么入眼,二则是在提醒她,送礼的对象未必是有金兰之谊的。

    陶曦月听得明白,自是从善如流地应了喏。

    “行了,别站着了,先吃些东西。”崔太夫人道,“待会我让莲追与你一道去安宁郡公府送膏。”

    竟还是要她亲自去送么?陶曦月暗忖,不知太夫人的意思是想让莲追看我到时如何表现,还是为了向宜阳郡主示明这玉颜膏未假人手?

    只是心中虽有疑惑,但眼下却也只能掩于心中,只得且走且看。

    陶曦月这么想着,便也心绪平静地就了座,此时再朝面前的食物细看去,才发现那碟子不知叫什么的点心上还淋了些辣汁。

    她万万不料崔太夫人一大早上居然就吃这么刺激的东西,可见应是个嗜辣之人,只是自己却恰恰相反,当下不禁踌躇了须臾。

    崔太夫人却将她这踌躇看作是因少见识而生的茫然,还在旁介绍道:“这玉灌肺是宫里流行出来的食方,加了芝麻、松子、核桃并莳萝、糖和红曲,蘸着这辣汁味道极好,你尝尝。”

    陶曦月无言以对,只得强颜欢笑地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又强忍着面不改色、状似从容地用最快的速度端起粥连喝了两口,如此几次三番囫囵下去,一碗粥已见了底,那淋了辣汁的点心却没多吃几口,又推说早上离家前被阿姐塞了口裹蒸,倒也算有惊无险地蒙混过了关。

    之后漱口、上茶,她又趁着机会多缓了缓,一盏茶下去,总算是觉得舌尖上不再有什么难受的滋味了。

    吃过饭又饮完了茶,陶曦月便在莲追的陪同下离开崔园,坐上自家马车,朝位于金陵城南城门里的安宁郡公府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