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了两个多月,二人真·如坐针毡。现在别说一年一千,就是一年八百他们也愿意干,可愣是一个问的人都没有。甚至,街道上还流传出一个说法,盖厂房的地方,在清朝末年是个法场,专门杀人的。
十恶不赦的砍了头不算,还得尸首分离挂几天,无人认领的直接暴尸此处,阴气重着呢!
虽然说现在是破四旧,不讲这些阴啊阳的,可大家都在传,厂子倒闭就是地底下的阴灵作祟,这厂子谁接谁倒霉。杨老大和秦小凤背后不知拍了多少次胸脯,幸亏撤得早,不然倒大霉的就是他们。
珍珍不知道季渊明的任务具体到哪天,但开学后一个星期她在街面上碰见王伟,她就知道任务结束了,大人物们天南海北的又回去了——这不,就连胡同里的公共厕所也没前两个月打扫得勤了。
就在杨主任和王厂长彻底死心的时候,她找上门去,不仅把厂子谈成了,还是一次性买断的。四千块钱,长租十年,十年期间厂子所在的房屋、院墙以及地底下的使用权都归她,她拥有绝对的改造权利。
说直白点就是,十年后,哪怕她把房子拆了,只还街道办一片荒野,一个大坑,她也没责任。
甚至,她还把价格砍到了四百块一年,十年承包费四千块她承诺将在一个月内一次性付清,多少有点趁虚而入的意思,可小女孩子才不在乎呢,这片土地连着链条厂,万一哪天链条厂扩建占用到她的地盘,赔钱也是赔给她。
她手里满打满算还有3100块,还差九百。季渊明的工资不能动,她的可以忽略不计,不行还是得回白水沟开介绍信,到信用社贷款去。
丰收大姐听说她要贷款,立马二话不说掏出三百块,“多的我也没有,这是大半年咱攒下的,你拿着。”
珍珍不忍心要,一旦超英病发,这可是救命钱。
“甭废话,我现在只有这么多,晚上回去让你姐夫跟他工友借点。”
胡姐夫的工友都是跟他一样的穷苦人,再借又能借到多少?不过是几块钱罢了,珍珍不想为几块钱让姐夫欠人情,他们日子好容易过起来,他们的尊严是每一个脚印每一滴汗水挣来的。
“算了姐,你别操心了,这三百我收下,看年前能不能还你,不够的我问问公婆。”其实是为了宽她的心才这么说,她没想要掏公婆的养老钱。
谁知道第二天下午,季老太居然就带着她的养老钱来了,进门就怪她怎么承包纽扣厂这么大的事不跟他们说一声,“咱们生产队都传遍了,唯独瞒着我们。”委屈巴巴。
珍珍赶紧搂住她:“哎呀妈,我错了,我这也是想着八字还没一撇先别张扬嘛,也不知道是谁说出去的?”
“还能有谁,不就隔壁那死老太婆!”季六娘进城,听秦小凤埋怨到嘴的鸭子飞走了,回去就传开了,有的社员还说要来珍珍厂里上班当工人,可把王丽芬和曹粉仙急坏了,大嫂的光她们都还没沾上呢,凭啥先便宜外人?
林珍珍无奈苦笑,看吧,这就是她不愿把事情往外说的原因。事成没成不重要,亲戚们都等着沾光呢。
“不过你放心,你娘也不是吃素的,给她们臭骂了一顿,喏。”说着,得意的塞过来一个补丁包袱,皱纹里都仿佛带了光,亮堂堂的。
珍珍打开一看,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居然是一沓沓整整齐齐的票子,有一沓“大团结”,好几沓五块两块一块的,还有不少角票和硬币……毫无疑问,这是老两口所有的家当了。
“收起来赶紧的,别让人看见,我数过好几遍了都,就是468,这俩月卖鸡蛋挣了不少,本来想给你们添辆自行车,你们不肯要,我也没辙。”
珍珍眼眶发酸,原来,这世上真的有毫无缘由的算盘付出的爱。
原来,父母可以这么不求回报,没有保留的爱子女。
“妈……”一头扎进老太太怀里,泪眼婆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