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在大谈东荒多么文明,人与人之间多么平等,比起中寰来说高明了多少多少倍。突然间,自己身边的人就向自己下跪磕头,口里更加谀词潮涌,滔滔不绝。此情此景,就好像当头一棒,登时把东荒之子给打懵了。
这还不算。再看下跪磕头的那几个人,说话的时候,一幅熟极而流,说话完全不必经过大脑的样子。旁观众人就知道,这套说辞,他们肯定已经在平日里背得滚瓜烂熟,甚至成为身体本能,绝对不是临时起意才想出来的。如此一来……其中所代表的意思,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一时间,九十九家门派的掌门,外加贤亲王、萧鶸、刑部的捕快,甚至连皇甫玉和司马天下,也同时抬起头来,数以百计的目光,齐刷刷地全部投注在东荒之子脸上。人人眉宇间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气氛当场就变了。变得无比尴尬难堪,简直教人呼吸困难。
贤亲王他们也罢了。毕竟是皇家宗室,官面上的人。凡事总得讲究个体面。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也不好意思对这群东荒人太过穷追猛打。但其余那九十九家门派的掌门,可就没这么客气了。
顷刻间,只听见一名掌门阴阳怪气地道:“哦哦,东荒果然他马的好平等啊。平等得都跪地磕头了。”
另一个皮里阳秋地道:“你这就不懂了。东荒的礼仪,和我们中寰不同。人家是全面学习鹰吉祥国的优良传统。你看,原本东荒的人,高矮肥瘦,各有不同的。但这样一下子跪在地上,可不就大家都差不多了吗?确实很平等啊。”
又一个有意凑趣,道:“可是老兄,小弟这就不明白了。那跪在地上的人,固然彼此都平等了,可是在那个站着的人面前,又如何平等得起来?”
旁边一个笑道:“站着的人,有站着的平等。跪着的人,有跪着的平等。这就叫‘人人平等,但有些人更加平等’啊。老兄,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最开头说话的那个,兴致勃勃问道:“听起来倒也有些道理。不过,难道那跪着的,就不想和站着的一样平等?”
那个皮里阳秋说话的,摇头晃脑道:“这你又不懂了。一条狗要和一个人闹着平等,换你,会答应吗?”
那个凑趣的笑道:“这个,换了我的话,当然不肯答应啦。狗肉火锅蛮香的,最近刚想弄一条来尝尝。”
又有人加入进来,笑道:“对啊。当年鹰吉祥国的人,也是这么想的么。所以他们虽然不吃狗肉,可驯狗却是一把好手啊。这么连续驯了一百多年,还能有什么狗驯不服的?现在你要让那条狗学着人的样子站起来,它还不愿意,要追着你来狂吠呢。”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东荒果然很文明,比我们中寰文明太多了,哈哈,哈哈哈~”
高声哄笑瞬间传遍全场。更加离谱的,是那几个下跪磕头者,居然对于这一切全部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依旧在大庭广众之间,滔滔不绝地向东荒之子说着那些肉麻的奉承说话。此情此景,唯有以下两句说话,可堪形容。
哄笑声讽刺声奉承声磕头声,声声入耳;疑问句反问句比喻句说明句,句句诛心。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东荒之子面色变幻,赫然又红又绿,又黑又白。哪怕他脸皮再厚,这当口也有些扛不住了。霎地,他浑身颤抖,紧紧握住了拳头,几乎想要立刻挥拳除去,把那几个口水多多的扑街轰成他马的屎饼!
但是他不能够!先前,东荒之子轻描淡写,心入无相,借体夺舍,操纵三名捕快,还有那位许掌门,突然变成疯狗一样,冲着自己人就咬。多么潇洒,多么超然,多么高人气派?
可一眨眼之间,自己被人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了。假如自己怒气冲冲地挥拳头动武,那么和刚才那些被自己看笑话的人相比,又有什么不同?那不是自降身价吗?
究竟是谁?谁能够和自己一样,心入无相,借体夺舍?这是大宗师才有的手段。但现场这里,难道竟然真有可以和自己相提并论的高手?
面色变成铁青的东荒之子,狠狠冷哼一声。目光闪烁,瞳孔中泛现异芒,向那几名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仍旧滔滔不绝地说着肉麻说话的下属望过去。无形的精神触手,深深探入他们的脑海之中,要以自己下属的大脑作为战场,和那个不知道究竟在哪里的大宗师,狠狠赶出去。
感觉到了!是那个大宗师!非常强大,非常精纯的精神力量,正盘踞在那几个东荒下属的脑海之中。刹那间,东荒之子嘴角边流露出一丝残酷的笑容。他下意识地深深吸一口气,然后调动自己的精神力量,猛然压上去。
一场无声的战争,立刻展开。电光石火之间,双方已经缠斗了也不知道多少个回合,却赫然不分上下。然而,这边胜负未分,那边厢,作为战场的几名东荒人,却率先承受不住这样激烈的来回拉锯了。
滔滔不绝的赞美说话,突然戛然而止。紧接着,几个东荒人双眼活像金鱼般向外鼓出,面上一条条青筋活像蚯蚓般凸起,五官扭曲,七窍流血。他们双手捧着自己脑袋,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声,扑倒在地,痛苦万分地拼命滚来滚去。这样一幅模样,简直教人为之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