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二十三年(即1554年)四月十一日,政衡所派使者竺云惠心带领了约三十名臣属抵达十神山城,于次日傍晚来到尼子晴久的本营胜山。()胜山相距富田城不足三里地。
竺云惠心不是初次来见尼子晴久,却是第一次以伊达家的使者身份与尼子晴久会面。他虽然是一名僧人,却未穿僧衣,头上戴着折乌帽,身穿武士礼服及小褂骑在马上。
竺云惠心做如此模样,他的三十名属下却都是全副武装,身披伊达家特有的铜甲,头戴鹿角三日月前立兜(政衡的恶趣味),骑着统一花色的战马,光鲜亮丽,让人禁不住重视。
竺云惠心骑着马慢悠悠的往胜山前行着,好似在观赏者自家的后院一般,恍若无人,带来的三十名臣属倒是尽职尽责的在四周巡视禁戒。
竺云惠心对着其中一员小将满不尽心的说道:“片山君,我们来到十神山城的事情,尼子晴久早已经知道,这里既然是他的地盘,就算在警戒也没有用,还不如慢慢的等着他们到来。”他却是不敢真当这员小将真当自己的臣属,小将可是伊达政衡身边最为宠信的小姓众头目,一之濑城城代坪和众大头领片山盛长的嫡子片山四郎兵卫衡长。
未了保证竺云惠心一行的安全,在遇上贼人时能够及时逃掉,政衡特意安排了片山衡长以及三十名坪和众跟随,特意还给每人加配了一匹战马。政衡倒是不怕尼子晴久反目,实在是两家边界上活跃着许多股山贼势力。再加上伊达家在出云国内的名声实在不假。也担忧有些人铤而走险。
胜山上的尼子晴久的确早已经知道了他们一行。实在是搞不清楚伊达政衡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出来捣乱,当然也有意晾一晾伊达家的使者,好让对方知道这里谁才是主人。
胜山上的锣鼓法螺声骤然响起,竺云惠心闻声便勒住缰绳,命全队止步,在平原上的街道上等待主人的出迎。虽然除了片山衡长以外,其他随从都是有些慌乱,坪和众在不久之前还是从属于尼子晴久的势力。现如今却已经成为了伊达军体制之中的一支军队。
竺云惠心倒是没有好担心的,他出来时自信满满,现在也是如此。任何信心都必须建筑在现实之上,如果是毫无根据的信心,那是自大,不是自信。
他自信,能够完成任务,八十万两石见银一分不少的拿回来。尼子晴久再想要拖延也要看看他现在跟随他的那些人答应不答应,不要忘记了伊达家现在还握着五六千名出云国的俘虏,其中不乏侍奉尼子家的谱代家臣。
胜山之上。刚下马的武士单膝跪地的向尼子晴久报告道:“吉备的竺云惠心禅师以伊达政衡的名义,已经到达山脚。”尼子晴久对他说了几句慰问的话后。望着他离去。
尼子晴久回顾左右众人说道:“伊达小儿派遣竺云惠心老贼秃前来恐怕不安好心,大家都要对他小心提防。”
他说到伊达小儿的时候顿时两眼充满杀气,片刻之后,却又恢复了笑容,说道:“哈哈,竺云惠心也算是老朋友了,见上一见,看看伊达小儿到底又想要搞什么幺蛾子了。”
竺云惠心一行到来,尼子晴久看到护卫在竺云惠心身旁的三十余臣属皱了皱眉头,他对这身戎装相当的眼熟,不由的朝站在下首位置的山中幸高看了一眼,山中幸高同样一脸惊愕。
鹿角三日月前立兜可算是山中幸高家传的甲胄,现在却成批次的出现在人前,还是伊达家的家臣的头上,实在是有一种违和感。
尼子晴久想的却是更多,他瞧向山中幸高的目光有点变了,知道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看到竺云惠心到来,讥诮的说道:“禅师不是毛利家的外交僧嘛?怎么没过几日就改换了门庭。”
竺云惠心专注得盯着尼子晴久,然后张开大口,笑着说道:“原本以为修理大夫会吃不好,睡不着,看来修理大夫活得相当滋润嘛!真是为效忠您的家臣们感到不值啊!”
尼子晴久的目光缩了一缩,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看,曾经作为毛利家使者战战兢兢不敢吭声,现在却反口讥讽。无他,实力也。他恨恨的说道:“不知禅师所为何事?”
竺云惠心倒也没有继续讽刺,他对着曾有一面之缘的龟井秀纲说道:“秀纲兄,临行前,太郎左卫门还托我向您问安呢?他说他会永远不会忘记主君尼子家的恩情,请你不用记挂。啧啧,真是好孩子啊!”
龟井秀纲目光一缩,他瞄了尼子晴久一眼,有些颤抖着说道:“他还好吗?”
竺云惠心像是也看了尼子晴久一眼,郑重如是的说道:“如果说好的话,那就是欺骗您了,您认为一个俘虏的待遇会比在家中好嘛?何况为了一点食物大冬天的还要做工。”
六十三岁的龟井秀纲一想到自己四十岁得来的独生儿子在俘虏营中受的苦难,老泪纵横,颤颤巍巍地说不出话来。他的眼泪一下子引起了帷帐内大部分人的情感,想到那些受苦受难的亲人,帷帐内无人不是眼泪汪汪。
就在这一片悲痛之中,尼子晴久眼睛通红,杀气满溢。他望着竺云惠心,不管还有其他什么目的,对方搅乱人心的目的算是达到了,如果不能够换回被俘的亲人,其他人也不会再有心思去攻打月山富田城。